对讲机的铜哨余音还在殉葬谷口飘荡,考古队深入遗迹地宫时,队员打开的强光手电突然射出惨白的光柱。光柱扫过岩壁,那些本是平整的石面竟“活”了过来——无数影子从石缝里钻出,顺着光线爬成扭曲的人形,有的缺头,有的断肢,有的影子手里还拖着半透明的锁链,指甲尖泛着青黑的光。这些影妖一触到活人的影子,就像墨滴入清水般迅速融合,被缠上的队员顿时浑身发冷,影子在地上挣扎抽搐,仿佛要被硬生生扯出躯体。
“是‘影煞阵’!”玄诚子盯着队员脚下疯狂扭动的影子,罗盘指针在“虚”位剧烈摇摆,“这地宫的岩壁被‘拘影咒’浸过,强光越亮,影子越实,影妖就越凶!它们把‘光’变成‘捕影网’,你照得越清楚,影妖缠得越紧;你关手电,影妖会顺着你刚才的影子倒追,把你拖进岩壁当新的‘影源’;你用法器砍,根本伤不到它们——影子哪有实体?”
话音未落,之前被对讲机鬼哭缠过的年轻队员突然惨叫。他的影子已被三个影妖撕开三道口子,伤口处的皮肉跟着渗出血来,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按在地上,影子在光柱里缩成一团,眼看就要被影妖彻底吞噬,连魂魄都要被锁进岩壁。
“这影妖靠‘光’活,靠‘影’食!”玄诚子祭出“破虚符”,符纸刚触到影妖,就像被墨染过般变黑,“你越强的光,越给它们养料!手电本是‘照路’,现在成了‘招煞’,连黑暗都比这强光安全!”
李长生的目光落在队员背包侧袋露出的半截布偶上——那是个褪色的兔子灯,竹骨歪了,绢面破了,却是队员小时候太奶奶亲手做的,灯芯处还留着点蜡烛油的痕迹。他突然想起三奶奶总在傍晚点煤油灯,说:“灯不能太亮,晃眼;也不能太暗,绊脚,暖乎乎的光最好,影子都温顺。”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露出盏小小的煤油灯——灯盏是铁皮敲的,边缘锈出了小孔,灯芯是棉线搓的,黑乎乎的结着灯花;灯座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暖”字,沾着点蜡泪,正是三奶奶晚上纺线时用的,说“这灯的光不刺人,纺线时影子都乖乖跟着手走”。
“光太亮,影子会怕的。”李长生用火柴点燃灯芯,橘黄色的火苗“噗”地跳起,带着股淡淡的煤油香,“三奶奶说,夜路走多了,得给影子留个伴,灯芯暖,影子就不慌。”
就在影妖即将扯断年轻队员影子的刹那,李长生举起煤油灯,橘黄色的光笼罩住队员的脚。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惨白的手电光下凶戾的影妖,一触到煤油灯的暖光,突然像被烫到般往后缩,青黑的指甲瞬间褪色。队员脚下的影子在暖光里舒展开来,被撕开的口子竟开始慢慢愈合,渗血的皮肉也跟着不疼了,他盯着自己的影子在暖光里轻轻晃动,像小时候太奶奶举着兔子灯照他时的模样。
“这灯…烧的是‘暖’,不是‘光’?”玄诚子愣住了,看着煤油灯的火苗,那光明明比手电暗了百倍,却像有生命般,把影妖逼得节节后退,岩壁上的影子不再扭曲,反而温顺地伏在石面,像被安抚的兽。
李长生没说话,只是提着煤油灯往地宫深处走。他的动作很慢,像三奶奶纺线时移动灯盏那样,让暖光均匀地洒在每个队员脚下。手电的惨白光柱在暖光边缘“滋滋”作响,却再也催生出新的影妖。他走到一尊影妖最密集的岩壁前,特意让灯芯偏向石缝,橘黄色的光钻进去,里面传来细微的呜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三奶奶点这灯时,总对着影子说话。”李长生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说,“她给晚归的爹留灯,说‘影儿跟着你呢,灯亮着,影就不迷路’;她给生病的娃照影子,说‘暖光烘烘,影儿结实了,人就结实了’;她自己走的那晚,灯亮到天明,影子在墙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在等谁来牵。”
随着他的话,煤油灯的灯芯爆出个小小的灯花,橘黄色的光突然亮了些,带着股被体温焐过的暖意;铁皮灯盏的锈孔里渗出点微光,那是三奶奶怕灯油洒了,总用布擦灯座的痕迹;“暖”字上的蜡泪化开点,滴在地上,竟冒出细小的光纹,像无数只温柔的手,轻轻托起队员们的影子。
这些暖光钻进岩壁的石缝,影妖们的嘶吼渐渐变成呜咽,由扭曲的人形慢慢变回普通的影子,顺着光纹爬回石缝,岩壁恢复了平整,只留下淡淡的“守”字刻痕,显然是影妖们原本的使命——它们不是害人的煞,是守护地宫的“影卫”,被强光惊动才失控。
年轻队员的影子已完全复原,他关掉手电,跟着煤油灯的光往前走,脚边的影子不再挣扎,反而与他的步伐同步,像个忠实的伙伴。其他队员也纷纷关掉强光,跟着暖光前行,手电的惨白光柱一灭,那些还没消散的影妖便化作点点光屑,融入暖光里,像找到了归宿。
李长生走到地宫中央的石台时,煤油灯的灯芯突然“啪”地爆出最亮的花,像三奶奶纺线时突然哼起的小调。石台上的阴影里,露出半截玉璧,上面刻着的“影”字,与之前的“镇”“归”“心”隐隐相合,组成“镇归影心”的残句,玉璧的光与煤油灯的暖光交织,在地宫顶部映出无数温顺的影子,像在朝拜。
“灯油快没了,得添点。”李长生从铁皮盒里倒出点备用灯油,嘟囔道,“三奶奶说‘灯不能灭,灭了影子会哭的’,回头找块新棉线做灯芯,再用蜂蜡封层底,能烧得久些。”
玄诚子盯着玉璧上的残句,突然明白:从碳测仪引怨,到影妖被暖光安抚,每次被邪术扭曲的“显形”,都是在唤醒“镇心之物”的碎片——而这“心”,从不是冰冷的法器,是藏在旧物里的“暖”与“敬”,是三奶奶的灯、布、线里藏着的“让万物安心”的力量。
年轻队员摸了摸背包里的兔子灯,突然发现绢面上的破洞处,不知何时沾了点煤油灯的暖光,像被修补过般,透着淡淡的亮。
李长生提着煤油灯往地宫出口走,暖光在石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条温柔的路。他知道,这一路的影子、声音、尸煞,都在等一个答案——用最平凡的牵挂,拼出最强大的“镇心”之力。
灯芯轻轻跳动,像在说:别急,光暖了,影就顺了;心暖了,万物就安了。
喜欢芥子长生局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芥子长生局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