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三十五年春,应天府的玉兰开得格外绚烂,奉天殿的丹墀却被晨霜覆上薄冰。朱标将七份卷宗推至御案前沿,黄绫封皮上 "科举舞弊案" 五字用朱砂写得格外刺眼。左都御史吴祯的云雁补子在廊柱阴影里晃了晃,袖口露出的松烟墨痕,恰好与卷宗里的改笔印记遥相呼应。
"吴爱卿对这些卷宗,可有话说?" 朱标的声音像冰棱坠地,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
吴祯的胡须抖了抖,忽然扑通跪地,笏板叩出清脆的回响:"陛下明鉴!此乃臣下属吏的誊录失误,实与臣无干!" 他抬头时,眼角余光扫过陈砚胸前的刑部官印,"何况仅凭几份抄本,便指摘左都御史府舞弊,实在有辱风宪官体!"
陈砚望着他膝头沾着的殿砖细尘,想起昨夜在应天书院地窖发现的账册 —— 那本用松烟墨记录的 "墨锭出入簿",此刻正躺在她袖中。她忽然轻笑,取出个缠枝莲纹漆盒:"吴大人可知,洪武朝定例,科举誊录必用徽墨,而松烟墨......" 她揭开盒盖,浓郁的松烟味混着焦香扑面而来,"是应天书院山长吴松年的独门手艺,去年冬至,您府上可是收了二十锭?"
殿内诸臣纷纷皱眉。礼部尚书王景隆忽然开口:"确有此事,去冬吴大人还送了下官两锭,说此墨 ' 宜书策论 '。"
吴祯的背瞬间绷直,云雁补子上的金线在冷汗中泛着水光:"区区墨锭能作何证?天下用松烟墨者何止百人......"
"但将松烟墨用在科举誊录上的,只有贵府门生。" 陈砚展开李秀娘的正本试卷,指尖划过末句 "女子亦能明经","正本用徽墨书写,墨色青润;誊录本却用松烟墨篡改,浓黑中带着焦气 —— 吴大人请看,这改笔处的墨渍,可是透了三层纸?"
她将试卷递给近臣传阅,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方孝孺忽然出列,手中举着《科举录》副本:"诸位大人不妨比对,陈言与李秀娘的试卷,竟有十七处相同别字 ——' 律法如秤 ' 皆错为 ' 律法如称 ',此等错漏,岂是偶然?"
吴祯的喉结剧烈滚动,目光死死钉在方孝孺手中的卷宗上。陈砚知道,这个破绽正是昨夜她们在刑部后堂熬了三个时辰才发现的关键 —— 二十份问题试卷,竟出自五个惯用左手的誊录生之手,而应天书院的习字簿显示,这些生员正是吴祯的亲侄吴明的弟子。
"陛下,这是栽赃!" 吴祯突然拔高声音,"臣掌管都察院十载,何曾有过舞弊?" 他转向陈砚,眼中闪过狠戾,"不过是琼仪妃为了给陈言铺路,才构陷老臣!"
"铺路?" 陈砚的玉簪在御案上敲出冷响,"李秀娘,你来说说,发榜前夜,是谁拿走了你的试卷?"
李秀娘攥着莲花银戒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挺起胸膛:"回陛下,是应天书院的吴明先生,说我策论里 ' 女子 ' 二字有违《内训》,要带回修改。" 她指向吴祯,"后来在刑部看见誊录底本,才知道 ' 女子从良 ' 被改成了 ' 乐户禁绝 '!"
殿内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朱标看着李秀娘袖口露出的暗红色烙痕 —— 那是三年前在齐王府地牢被烙铁留下的印记,如今却成了最有力的人证。他忽然冷笑,翻开锦衣卫呈递的密报:"吴明已招认,去年收受盐商五千两,专门替人篡改试卷。而吴明的束修银,每月都经左都御史府的账房周转。"
吴祯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陛下,臣、臣只是......"
"只是想堵住寒门士子的进身之路?" 陈砚接过话头,展开从吴府搜出的《乐户禁绝录》,"你在书中写道 ' 乐户贱籍,永不得与士大夫同列 ',却忘了太祖皇帝在《大诰》里说 ' 贤能不分贵贱 '!"
她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惊得檐角铜铃轻响。吴祯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女子执政,本就有违祖制!陛下难道忘了,建文帝时吕氏干政的教训?"
"住口!" 朱标拍案震得玉镇纸滑动,"马皇后当年佐太祖定天下,何尝不是女子?朕今日擢用陈言,正是遵太祖 ' 唯才是举 ' 的遗训。" 他望向陈砚,目光稍软,"传证人吴明。"
当脸色青白的吴明被锦衣卫拖进殿时,吴祯的云雁补子终于彻底蔫了下去。吴明颤抖着呈上松烟墨锭,正是陈砚昨夜在他枕下搜出的证物:"大人让小的专改寒门士子的试卷,尤其...... 尤其李秀娘的策论,说女子做官会乱了朝纲......"
"够了!" 吴祯突然惨笑,"陛下要治罪便治罪,何必弄这许多手段?"
朱标的目光扫过御案上的《大明律》,最终落在 "奸党罪" 条目上:"吴祯,你结党营私、篡改科举,按律当处斩。" 他顿了顿,声音稍缓,"但念在你早年弹劾胡惟庸有功,着即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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