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乡试分为三场,每场考三天,考生需在号舍内连续度过九天六夜。三场考试各有侧重:第一场考"四书五经"义,共四道题,要求考生以程朱理学的注解为依据,阐发经义;第二场考论、判、诏、诰等应用文写作,考察考生的行政能力;第三场考策论,多涉及国家大事、地方治理,如"论川蜀水利兴修策"、"西南边疆防务议"等,最能体现考生的经世之才。
每场考试的流程都严格如钟表。清晨五点,明远楼敲响第一声钟响,号舍的木板被统一打开,考生们开始一天的写作;中午十二点,差役会提着木桶送来热水,考生可简单用餐、休息;黄昏六点,鼓声响起,差役逐排关闭号舍木板,并用封条封门,考生不得再出入;夜晚,兵丁手持灯笼沿号舍巡逻,灯笼的光晕在密密麻麻的号舍间移动,偶有考生因过度疲惫发出鼾声,便会被兵丁轻敲木板提醒。
光绪年间,有位来自泸州的考生李调元(后成为着名文学家)在《童山诗集》中记载了考场生活:"三更灯火五更鸡,号舍孤灯照影痴。墨汁研成千载策,汗珠落尽十年思。"字里行间,尽是考生们在孤独与压力下的坚持。更令人动容的是,即便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考生们依然保持着对知识的敬畏——有考生在号舍墙壁上刻下"敬字如敬神"五字,提醒自己珍惜笔墨;有人在油灯耗尽时,借着窗外月光继续书写;甚至有考生突发疾病,仍强撑着完成答卷,只因"十年苦读,不可功亏一篑"。
(三)号舍墙上的精神印记
号舍的墙壁,是考生们唯一可以自由抒发情感的地方。进入号舍后,考生们会先将带来的石灰水或白垩涂在墙上,待干燥后,便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籍贯,以及座右铭。这些字迹有的娟秀工整,有的刚劲有力,有的稚嫩歪斜,却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道光年间,来自眉山的考生张之洞(后成为晚清重臣)在号舍墙上写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八个大字。据说他写下这句话时,因用力过猛,毛笔都被折断。那一年,他果然不负所望,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消息传出,眉山同乡纷纷前来号舍围观这八个字,后来贡院差役几次粉刷墙壁,都特意保留了这面墙,成为贡院一景。
除了励志之语,墙上还有不少考生的自嘲与感慨。有考生写道:"七尺男儿困斗室,只为一朝登龙门";有人题诗:"号舍如笼囚壮志,笔墨作剑破樊笼";甚至有落第考生留下"今年不成明年再来"的誓言。这些字迹层层叠叠,新旧交织,有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有的被后来者覆盖,却共同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科举众生相。
三、凉山学子木呷:跨越山海的追梦人
在成都贡院的历史上,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的乡试留下了一段特殊的记忆——来自凉山彝族地区的青年木呷,成为了凉山历史上第一位彝族举人。他的故事,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少数民族学子在科举路上的艰难与执着。
(一)羊皮上的汉字梦
木呷出生在凉山腹地的一个彝族部落,父亲是部落里的放牧人。在那个年代,凉山与外界交流极少,彝族子弟多以放牧、狩猎为生,识汉字者寥寥无几。木呷与汉字的结缘,源于一次偶然——十岁那年,他在山涧边放羊时,遇到了一位迷路的四川商人。商人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凉山"二字,告诉木呷这是他们所在之地的名字。那横平竖直的笔画,像有一种魔力,让木呷着了迷。
从此,木呷便有了一个念头:要认识更多的汉字。没有纸笔,他便在羊皮上用烧焦的树枝写字;没有课本,他就缠着路过的商客、货郎教他认字。有一次,他为了向一位行脚僧换一本《论语》残卷,竟把自己最心爱的猎犬送给了对方。部落里的人都嘲笑他:"一个放羊娃,学那些鬼画符有什么用?"木呷却只是笑笑,依旧每天在放羊间隙练字、背书。
十五岁那年,木呷从一位汉族马帮口中得知,成都有个叫"贡院"的地方,只要考中就能改变命运。他问马帮:"像我这样的彝人,也能去考吗?"马帮告诉他:"科举不问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谁都可以。"这句话,在木呷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他开始更加刻苦地学习,不仅学汉字,还跟着马帮学习汉语,了解中原文化。
(二)半个月的山路赶考路
光绪二十三年,木呷二十五岁,他觉得自己有了赴考的底气。部落首领得知他的想法后,虽不理解,却也被他的执着打动,送给了他一匹最好的马和一些干粮。就这样,木呷背上简单的行囊——几件彝族服饰、一本翻烂的《四书》、几块腊肉,骑着马踏上了前往成都的路。
从凉山到成都,全程近千里,其中大半是崎岖的山路。木呷白天赶路,夜晚便在山洞里或山民家中歇息。有一次,他在翻越小相岭时遇到暴雨,山路湿滑,连人带马摔下山坡,幸好被一棵大树拦住,才保住性命,但随身携带的《四书》却被雨水浸透,字迹模糊不清。木呷心疼地把书揣在怀里,用体温烘干,那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为省下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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