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关于烟荷包的传说。说是峨眉山的老道,烟荷包里的烟丝,能治"烦心事"。有个秀才赶考落榜,闷闷不乐,老道给了他一撮烟丝,说:"抽一口,想想蜀道多险,你这坎算啥?"秀才抽了,果然想开了,后来还成了有名的诗人。
如今,老烟具渐渐少见了。但在古镇的茶馆,偶尔还能见到老人,捧着铜水烟袋,"咕噜"声里,藏着半个世纪的光阴。烟杆上的竹纹,水烟袋上的铜绿,都是时光留下的指纹,摸着它们,就像摸着巴蜀的脉搏——那脉搏里,有田埂的风,有茶馆的笑,还有一代代人,抽进肺里,又化作烟缕,飘在巴山蜀水间的日子。
五、烟签上的细功夫与烟丝盒里的光阴
烟签这物件,看着不起眼,却是烟具里的“巧心思”。巴蜀人用的烟签,多是黄铜打制,细如发丝,顶端弯成个小巧的钩子,尾端缀着颗绿豆大的铜球——既防扎手,又能当坠子。抽完烟,用签子伸进烟锅一转,烟灰就簌簌落下来,像给烟锅“剔牙”。
成都的烟签最讲工艺。有次在一位老银匠的铺子里,见着支银烟签,签身刻着缠枝莲,钩子上还錾了只极小的蝉,翅膀薄得能透光。老银匠说,这是前清时给大户人家做的,“太太们抽水烟,指甲长,怕刮花烟袋,就用银签,软和不伤铜”。他还说,好的烟签得“三不沾”——不沾烟灰,不沾水汽,不沾手汗,“就像伺候烟袋的丫鬟,干净利落”。
乡下的烟签就粗犷多了。川东的山民,直接捡根细竹枝,用火烤弯了一头,就是支烟签。但他们的烟签上,总系着块红布条,说是“避邪”。有个采药人告诉我,他的烟签用了十年,签子上的红布条磨得只剩个角,“但管用,有回在悬崖上打滑,攥着烟签就稳住了”。
烟丝盒是烟签的“搭档”。重庆磁器口的老商号里,常见锡制的烟丝盒,方方正正,盒盖扣得严实,“防潮,蜀地多雨,烟丝潮了就抽不动”。盒面上多刻着商号的名号,有的还刻着“童叟无欺”——过去商人谈生意,打开烟丝盒请对方抽一袋,是“以诚相待”的意思。
成都的文人爱用楠木烟丝盒。盒里隔成两格,一格装烟丝,一格装香料,“抽时掺点茉莉花,烟味就雅了”。有个藏书家的烟丝盒,内壁贴着层桑皮纸,说是“吸潮气”,盒底还刻着行小字:“烟三袋,书半卷”,把抽烟和读书绑在了一起。
最有意思的是马帮的烟丝盒。用牦牛皮做的,摔不烂,压不破,盒盖上挖个小槽,正好能卡支烟签。老马夫说,走夜路时,烟丝盒能当“指南针”——盒盖朝南的一面,被手摸得格外亮,“跟着亮面走,错不了”。
有个关于烟丝盒的传说,在川南流传甚广。说是从前有个货郎,烟丝盒里总装着两种烟丝:一种烈,一种柔。遇见脾气躁的客人,就给烈烟丝,“抽两口,火气就顺了”;遇见愁眉苦脸的,就给柔烟丝,“抽着抽着,眉头就松了”。后来货郎老了,把烟丝盒传给儿子,盒底刻着行字:“烟如人,得对症下药”。
六、烟具里的人情与时光
巴蜀的烟具,从来不是冷冰冰的物件,而是揣在怀里的“熟人”。烟杆递出去,是“不见外”;烟袋借人抽,是“瞧得起”;烟丝盒打开,是“把心掏出来”。
泸州的婚礼上,新郎要给岳父亲手递烟杆。那烟杆得是新做的,选的是三年生的斑竹,竹节顺直,像串起的好日子。烟锅是请铜匠特意打的,边缘磨得圆润,不硌手;烟嘴是岳父亲手挑的牛角,温润得像块老玉。新郎穿着大红马褂,弯腰把烟杆递过去,岳父接过时,指腹要在烟杆上摩挲三下——第一下摸竹节,是认亲;第二下碰烟锅,是认家;第三下触烟嘴,是认日子。然后岳父往烟锅里填烟丝,划火点燃,抽一口,再把烟杆还给新郎,烟锅里的火星要正好落在新郎手心里,“这叫烟火相传,日子才能旺”。有个老司仪说,他见过最动人的一次,岳父抽着烟,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烟杆上,那烟杆后来被两家人供在堂屋,过年时总要擦得锃亮。
乡下的“烟会”,更是烟具的盛会。每年秋收后,各村的烟农带着自己的宝贝聚在晒谷场,竹筐里摆着烟杆、烟袋、烟丝盒,像陈列着一整年的光阴。有人捧着铜水烟袋,吹嘘“这是光绪年间的,我爷爷的爷爷就用它”;有人举着旱烟杆,说“这杆子里藏着三条人命——那年山洪,我爹攥着它爬上岸”。最热闹的是“斗烟”,各家拿出最好的烟丝,装在同一个烟袋里,抽一口,就能辨出是谁家的烟:“这是李家坡的,带股桐油香”“那是王家坳的,混着枇杷叶的甜”。有回在达州的烟会上,见着个老汉,抱着个裂了缝的竹烟筒,说是他年轻时从土匪手里抢的——当年土匪要烧村子,他举着烟筒跟土匪对峙,土匪见他烟筒上刻着“保家”二字,竟红了眼,扔下火把走了。“这烟筒,比刀还管用”,老汉摸着裂缝,眼里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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