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温清宁便干脆煮了茶和李立身在院子里说话。
李立身原本还有些拘谨，一顿饭下来，倒也放开许多。
他喝了口消食解腻的茶汤，方才说起正事。
“张卫士昨夜回去查探的那个院子是大理评事陆思忠的宅院，那是他家祖宅，现在家中只有他一人居住。我还买通了宁远将军和信王别宅守小门的婆子，寻他们打听了些里面的事。”
他眼神忐忑的望向温清宁，怕他怪自己自作主张。
“宁远将军牵涉到大事中，府中下人必定慌乱。信王与宁远将军是甥舅关系，定也不会过去。”温清宁赞道，“你选的时机极好，查案的花销记得上报……可有遮掩好身份？”
李立身重重地“嗯”了一声，答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度：“我先是扮做菜贩，上门问他们要不要预定春菜，被拒绝后才转去小门，他们只会以为我是想讨好主家。”
温清宁颔首，面上赞色更浓。
李立身得了鼓励，继续说道：“信王别宅的婆子说，自从圣人把宅院赐给信王后，信王只在收到赏赐后让王妃替他去过一次，剩下的时候都是仪王在用。每逢宁远将军的别院举办酒宴时，仪王都会留宿在那里。”
“信王本人一次都没有去过？”温清宁惊讶。
圣人御赐宅邸，不说搬过去住，一年也要住上一阵子吧。
李立身点头肯定：“据那守门的婆子说是这样，这事虽然听得震惊，但我觉得她没有说谎的必要。”
温清宁扭头望向旁边的竽瑟：“信王是什么样的人？”
她知道信王行二，其他一概不知，连听都没听说过，似乎是个低调到隐身的皇子。
竽瑟靠近小声说道：“听说信王为人特别孤僻，除了按日子到宫中请安，其他时候都没进过宫，好像和淑妃关系也不亲近。”
竽瑟拿手指在自己右半边脸从眼角画到脸颊，用更小的声音说道：“信王容貌有损。婢子曾经远远见过一回，形状可怖。”
李立身闻言“嘶”地一声：“后宫争斗？”
竽瑟摇摇头：“不清楚，时间久远，又是宫中忌讳，没人去提。而且，信王不光是容貌有问题，左手也是废的。”
温清宁凝眉震惊：“治不好？宫中珍贵药材无数，祛疤的良方何其多，治不好烫伤？”
“郡君，每个人体质不同，受伤后留疤的反应也不同，有些疤痕不仅无法消除，还会越长越大。”竽瑟解释道，“信王脸上的疤痕已成了蟹足肿，这些年一直治疗也只能控制其不再扩大生长，真正去掉变回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的。”
温清宁眨了眨眼，这涉及到自己的盲区。
“蟹足肿是什么？用什么药膏都不行吗？”
竽瑟给出肯定答案：“不行，至少现在的方法不行。婢子在医书中读过，蟹足肿是受伤后淤血凝滞，加上患病之人痰湿的体质，两相结合使疤痕凸起形成硬肉结。忌口、内服汤药、外敷药膏，配合围刺可以治疗，但也只能软化、止痒。一旦发病，痛痒难耐。”
“痛能忍，痒可忍不了。”平安的声音挤进来，语气唏嘘，“这病发的勤吗？”
竽瑟点点头：“只要蟹足肿在生长期就会一直痛痒。”
温清宁大吃一惊：“这么吓人？”
她是头一次听说这种病，不禁感慨：“这样便也能说得通信王为何不愿意出门了。那他的左手又是怎么回事？”
竽瑟再次摇头：“婢子不知。”
“大约又是后宫争斗所致。”平安老气横秋地低声叹息，“高门大户、深宫高墙，向来少不了争斗，幸运些还能剩下一条命，若是不幸，也只能怪自己棋差一着。唉——唉？”
平安捂着后脑勺侧头去看发财：“干嘛学丁掌柜打人！”
“在郡君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发财朝他猛使眼色，一面对温清宁说道，“郡君放心，咱们武安侯府没这些，只要您愿意，把婢女都换成老妪也使得！”
“噗——”
一想到偌大的武安侯府里不是青春少艾，而是些半老徐娘，正在安静喝茶韩君正一口茶尽数喷了出去。
发财和平安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狸奴一般嗖的一下后跳避让，后者嘴里嚷嚷着：“韩记供，我不想喝你的漱口水！”
“咳咳咳……对不住对不住。”韩君正涨红着一张脸，连声道歉，又取出帕子要替平安擦拭。
平安摆摆手：“没事没事，好在躲得快。”指着更远处的发财说道，“下次喷人记得找准罪魁祸首。”
温清宁被他们这活宝般的闹腾了一场，掩唇欢笑。
竽瑟忙忙地收拾桌面新换上一壶茶，横了眼平安和发财：“老实些！”
二人自知理亏，急急点头保证。
温清宁清清嗓子：“说正事说正事。信王脸上的蟹足肿还处于生长期吗？”
“应该还在生长。”竽瑟道：“婢子离宫前见那疤痕红肿发亮，而这种状态正是蟹足肿生长的表现。”
“如此说来，信王受痛痒之苦，不出府的可能性更大。”温清宁沉吟道，“仪王呢？”
“仪王殿下是圣人第六子，与信王相比，淑妃更宠爱仪王。”竽瑟说道，“仪王喜好乐舞，每逢宫宴，仪王必定亲自向圣人奏曲，那些曲目都是仪王自己谱写，有时还会跳舞娱亲。”
“这爱好在历代皇子中也算是少见。”温清宁看向李立身，“还有别的消息吗？”
“据曲池坊的江坊主说，宁远将军的别院常常通宵宴饮，但除了仪王，没见他邀请过旁人，但歌舞奏乐有时会传到街上。”李立身说道，“江坊主说，住在近处的陆评事常常被吵的不得安眠。”
他望向垂眸沉思的温清宁，轻声问道：“郡君，如果这事……我是说佛婢这事万一，就是假设一下，万一牵扯到仪王，咱们还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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