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河东战云密布、外交暗流汹涌之际,关中的田野间,一场无声的战争也已进入白热化。
内史府的行文和少府的物资(主要是简陋工具和少量奖励钱粮)终于抵达基层乡里。在战争的阴影和官府前所未有的严厉督促下,一场全民动员的“灭蝻保粮”战役,在广袤的关中平原上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李薇几乎放弃了章台宫的舒适,整日奔波在咸阳周边的乡野之间。她褪去了太后的华服,换上便于行动的麻布深衣,发髻简单挽起,如同一个寻常的督农女吏。她的车驾所到之处,便是灭蝗的前线指挥部。
在渭水南岸的重泉县,她亲眼目睹了触目惊心的一幕。一片靠近河滩的荒地上,密密麻麻的土黄色蝗蝻如同涌动的潮水,覆盖了数亩之地!它们贪婪地啃噬着刚冒头的青草,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附近的农田岌岌可危!
“快!火堆!烟沟!”李薇跳下马车,厉声指挥。随行的农官和里正立刻组织起早已待命的青壮。一捆捆干燥的柴草被迅速堆起点燃,烈焰腾空,浓烟滚滚。同时,环绕荒地的田埂上,一道道浅沟被挖开,填入潮湿的蒿草和牛粪,点燃后形成呛人的烟墙。
蝗蝻被火光和浓烟惊扰,一部分本能地扑向火堆,在烈焰中噼啪作响化为灰烬;更多的则被浓烟阻隔,惊慌失措地跳跃后退,挤作一团。
“上!打!”里正一声大吼,数百名手持长扫帚、树枝、甚至脱下外衣当网兜的男女老少,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了上去!他们呼喝着,奋力扑打着地上跳跃的虫群。扫帚拍击地面的闷响、树枝挥动的呼啸、虫体被踩爆的轻微噗嗤声,交织成一曲原始而悲壮的战歌。
汗水混着泥土,沾满了每个人的脸庞和衣衫。李薇也挽起袖子,拿起一根削尖的长竹竿,加入了戳刺驱赶的行列。她的动作或许笨拙,但那身先士卒的姿态,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太后!小心脚下!”一名农官惊呼。李薇低头一看,几只硕大的蝗蝻正顺着她的裙裾往上爬!她强忍着恶心,用竹竿将其拨落,一脚踩下。
这场搏杀从午后持续到黄昏。当最后一片虫群被扑灭或驱散时,整片荒地如同被铁犁翻过,泥土翻卷,焦黑处处,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虫尸的腥气。人们累得瘫倒在地,但看着被成功保护下来的、绿油油的邻近农田,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乡亲们辛苦了!”李薇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她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敬意,“今日之功,保住了口粮!内史府承诺的奖励钱粮,三日内必到各村!哀家在此谢过诸位!”
人群中爆发出带着疲惫的欢呼。
巡视中,李薇也看到了更多令人振奋的景象。在栎阳县,一位老农骄傲地向她展示自家放养在田埂边的几十只麻鸭:“太后您瞧,这些扁毛畜生可顶事了!一天到晚在田里刨食,蹦虫(蝗蝻)见了它们就跑!”鸭子们果然在田埂边忙碌地啄食着,所过之处,虫迹明显减少。
在频阳旱塬,一处利用农闲刚刚修缮好的小型陂塘蓄满了雨水,塘边绿草茵茵。乡啬夫兴奋地报告:“有了这点水,旁边几十亩薄田今年就有救了!大伙儿都说,太后这法子实在!”
这些点点滴滴的成效,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支撑着李薇疲惫的身心。她知道,与即将到来的、史书记载的那场浩劫相比,这些努力可能仍是杯水车薪,但她别无选择,唯有竭尽全力,能救一分是一分!
“太后,”墨家弟子捧着一个特制的小木笼,里面是精神略显萎靡但眼神清亮许多的猪坚强,“今日带它去新发现的一片虫蝻聚集地,它对草木焚烧的气味反应平平,但……对虫群密集处散发的那种特殊‘躁动’气息,似乎有些不安,哼哼声比平日多。”
李薇心中一动,蹲下身看着笼中的小猪:“坚强,你能感觉到那些坏虫子吗?”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笼门。猪坚强迟疑地探出鼻子,朝着远处一片刚发现虫迹的荒滩方向嗅了嗅,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带着警惕的哼唧。
或许……它的嗅觉恢复方向,正在发生意想不到的偏移?从硝石硫磺,转向了……虫群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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