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暗河出口的发现和碎木屑的证据,如同一剂强心针,短暂地提振了嬴政阴郁的心情。他加大了对阎乐所部的支持,更多的精干人手和物资被调往戏水河谷,搜索范围不断扩大,甚至开始向骊山深处人迹罕至的沟壑延伸。
然而,朝堂之上,暗流并未因此而平息。吕不韦的倒台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其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和利益版图,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以华阳太王太后残余楚系势力为根基、蛰伏已久的宗室勋贵集团,开始借机发难。他们不敢直接挑战嬴政的权威,却将矛头巧妙地指向了另一个目标——近期风头正劲、手握金楠脂和农桑改良权柄的李薇(赵姬),以及她背后那些“奇技淫巧”带来的“灾祸”。
这一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少府监刚禀报完金楠脂量产进度及楠木运输损耗情况(虽经改良,损耗依旧可观),一名白发苍苍、素以“刚直”闻名的老宗室,昌文君嬴傒,便拄着鸠杖出列。
“王上!老臣有本启奏!”嬴傒声音洪亮,带着痛心疾首,“自我大秦立国,以农战为本,以法度为纲,方有今日之强!然近年来,宫中多有‘奇技’兴焉!或曰‘翻车’引水,或曰‘新纸’书文,更有甚者,竟研制‘黑火惊雷’此等凶戾之物!耗费国帑巨万,驱使民力无数!其利未见几何,其害已现端倪!”
他矛头直指:“‘黑火惊雷’失窃,至今下落不明,如悬顶之剑,祸乱宫闱,搅扰朝野!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追索?此非‘奇技’之祸乎?更有甚者,今岁天象示警,星官明言恐有大蝗之灾!此岂非上天因‘奇技’乱本而降罚乎?”
嬴傒的话,如同毒刺,精准地刺中了当下朝臣们心中最大的忧虑——失窃火药的威胁和即将到来的蝗灾!他将这两件看似独立的事件,强行与李薇推动的“奇技淫巧”联系起来,扣上了“灾祸之源”、“动摇国本”的大帽子!
“昌文君此言差矣!”客卿李斯立刻出列反驳,言辞犀利,“翻车引水,活民无数;新纸书文,惠及士子;金楠脂防腐,利在千秋!此皆强国利民之实策,何来‘奇技乱本’之说?黑火失窃,乃宵小作祟,监管不力之过,岂能归咎于器物本身?至于蝗灾,乃天行有常,旱涝交替所致,与人事何干?昌文君以天象附会人事,岂不闻‘天道远,人道迩’乎?”
“李客卿巧言令色!”另一位宗室重臣出言支持嬴傒,“耗费巨大是真!隐患无穷是真!蝗灾征兆亦是真!若非沉溺此等‘奇技’,国帑用于修缮水利、充实仓廪,何惧蝗灾?更不会惹出火药失窃这等塌天大祸!赵……太后身居后宫,本应敦行俭朴,垂范六宫,却屡屡涉足工造钱粮,有违祖制!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他们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帘后的李薇,指责她逾越后宫本分,干预朝政,带来灾祸。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支持李斯者多为客卿及务实官员,看重技术带来的实际效益;支持宗室者则抱守“农战为本”的祖训,对新技术充满警惕,更借机打击李薇的势力。
嬴政高踞王座,面沉如水,冷眼看着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他并未立刻表态,但那越来越冷的眼神和周身弥漫的低气压,显示着君王的不悦已至顶点。
就在这时,廷尉张唐匆匆上殿,无视朝堂争论,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双手呈上一份密封的紧急军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上!河东郡(今山西西南部)八百里加急军报!赵国大将李牧,率精锐骑兵,突袭我太原郡粮草重镇——**狼孟邑**!守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大批囤积之军粮被焚掠一空!”
“什么?!”满朝皆惊!
狼孟邑!那是秦国囤积在河东、准备用于东进伐赵的重要粮草基地!李牧!赵国最后的柱石!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出击了?
嬴政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军报,目光如电扫过。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狂暴的怒意如同实质般席卷了整个大殿!朝堂上关于“奇技”与“灾祸”的争论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呆了。
李薇在帘后,更是心头剧震!李牧袭狼孟!史书上确有其事,发生在秦王政四年末!这场袭击不仅重创了秦国的后勤,更极大地提振了赵国的士气!历史……又一次以其强大的惯性,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蝗灾、李牧袭击……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嬴政捏着军报,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他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刚才还在喋喋不休争论“奇技灾祸”的宗室勋贵,最终定格在帘后的方向,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沉重的压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
“传寡人旨意!”嬴政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砸在大殿之上:
“着上将军王翦,即刻整军备战!寡人要亲赴河东!”
“着内史腾,统筹关中粮秣,务必保障军需!凡有延误,军法从事!”
“着少府监、内史府,全力推行农桑诸策及防蝗灭蝻之令!敢有阳奉阴违、懈怠误事者,斩!”
一连串杀气腾腾的命令下达,矛头直指外敌和内部渎职者。对于朝堂上关于“奇技”和“灾祸”的争论,他未置一词,但那冰冷的眼神和迫人的威压,已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嬴政的目光最后掠过珠帘,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国难当头,诸卿当戮力同心,共御外侮!无谓之争,徒耗国力!退朝!”
他拂袖而去,留下满殿噤若寒蝉的臣子。
李薇坐在帘后,手脚冰凉。嬴政最后那一眼,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她心上。她知道,无论金楠脂还是农桑改良,在赵国铁骑和即将到来的蝗灾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必须拿出更切实、更紧迫的成果,才能在这惊涛骇浪中,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而时间,已经不多了。
喜欢大秦太后摆烂指南:始皇带我飞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大秦太后摆烂指南:始皇带我飞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