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站起来,脸颊又开始发烫,张了张嘴,却只挤出几个破碎的词:“The man… whom… I…” 卡壳了。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就在尴尬几乎要凝成实质时,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被空调风声盖过的气音提示:“…saw yesterday…”
江见夏几乎是本能地接了下去:“…saw yesterday is my uncle.” (我昨天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的叔叔)说完才反应过来,脸更红了。
“嗯,很好,虽然有点紧张,但结构是对的。坐下吧。”张老师宽容地笑了笑。
江见夏如蒙大赦地坐下,心跳得像擂鼓。
她没敢看旁边,只用余光瞥见林予冬的指尖正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桌面,嘴角似乎又向上弯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快得像错觉。
课间休息的铃声像救赎。
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桌椅挪动声、交谈声、嬉笑声交织成一片。
碎碎和嘴嘴立刻转过身,碎碎趴在江见夏桌沿,眼睛亮晶晶的:“哎,江见夏,你跟林予冬一个学校的吧?南城的?你们以前认识?” 嘴嘴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探究。
江见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那位“怕生”的当事人已经懒洋洋地开了口,截断了话头:“认识啊。”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动作自然,“同年级,上下楼,而且,我们学校谁不认识我这个大帅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哦——上下楼啊!”碎碎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两人之间暧昧地扫,“难怪呢!我就说嘛,林予冬这‘怕生’的毛病怎么到你这就好了?”
林予冬放下水杯,盖子“咔哒”一声轻响,他挑眉看向碎碎,脸上依旧是那副理直气壮、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缘分到了,病自然就好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甚至还耸了耸肩,仿佛在说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真理。
“噗!”嘴嘴忍不住笑出声,碎碎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江见夏低着头,假装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笔尖却只是在纸上无意义地戳着。
他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胡说八道?可偏偏,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又让这胡说八道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脸颊的温度居高不下,她只能祈祷没人注意到自己快烧起来的耳根。
下半节课,张老师开始讲解习题。
江见夏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努力跟上老师的节奏。
她发现林予冬做题速度很快,遇到稍微复杂的句子结构,他微微蹙眉思考片刻,便能在选项里勾出正确答案。
那专注的侧脸,在午后斜阳的光影里,褪去了平日的散漫和戏谑,显露出一种沉静的锐利。
江见夏的目光偶尔会飘过去,落在他翻开的习题册上。他的字迹清晰有力,英文写得比中文更舒展好看。
巨大的反差让她心里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好奇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临近下课,张老师布置了课后作业。
江见夏收拾着书本,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正好撞上林予冬看过来的视线。
他手里捏着那支黑色的笔,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清亮,带着点洞悉的意味,仿佛看穿了她刚才那点偷偷摸摸的打量。
江见夏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目光,心慌意乱地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
教室里的人开始陆续离开。
碎碎和嘴嘴跟江见夏道了别,约她明天早点来。
温语女士已经等在教室门口,正微笑着和送出来的张老师说着什么。
江见夏拎起书包,正要起身,旁边传来林予冬的声音,不高,恰好只够她听见,带着点他特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像随口一问:
“喂,明天还来?”
她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纯白的裙摆随着动作荡开一个微小的涟漪,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最后一圈波纹。
然后,她快步走向门口那道温暖的身影,将身后那带着夏日阳光、笔尖沙沙声和少年清冽气息的教室,连同那双深邃含笑的眼睛,一起关在了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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