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志远食品厂崭新的厂房外墙蜿蜒而下，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水痕。陈志远站在质检实验室的窗前，手里捏着一份刚送到的《江东日报》，头版头条赫然印着触目惊心的黑体字："婚宴变丧宴！三十余人食物中毒，志远酱油疑似元凶"。
报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油墨味混合着实验室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他的目光扫过报道中那些夸张的形容词——"黑心厂商"、"致命调料"、"无辜百姓"，每个词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定地切割着企业多年来建立的声誉。
"化验结果出来了。"秦雪推门而入，白大褂下摆随着她急促的步伐翻飞。她摘下口罩，露出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浓重的阴影，"确实是亚硝酸盐超标，但我们的生产记录显示这批酱油不可能有问题。"
陈志远接过报告，指尖在数据栏上轻轻摩挲。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即将爆发的商业地震。"婚宴用的那批酱油，确定是我们的产品？"
"包装是我们的，但..."秦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少量深褐色液体，"我让人去婚宴现场取了样本，味道和色泽都与我们的标准产品有细微差别。"
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周雅带着一身雨水和寒气冲了进来，她的记者证还挂在脖子上，相机镜头盖都没来得及合上。"赵家动手了，"她喘着气说，"我刚从医院过来，所有中毒患者的家属都收到了匿名短信，说志远食品为了降低成本使用工业盐。"
陈志远将玻璃瓶举到灯光下，褐色的液体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浑浊。"不是工业盐，"他声音低沉，"工业盐不会造成这种程度的亚硝酸盐中毒。这是有人故意投毒。"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三张凝重的面孔。秦雪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实验台，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亚硝酸盐中毒的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造成永久伤害，但舆论影响..."
"已经开始了。"周雅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本地论坛的页面，置顶帖是一组触目惊心的照片——医院走廊里躺满捂着肚子的患者，配文写着"无良商家该当何罪"。帖子发布不到两小时，转发量已突破五千。
陈志远放下玻璃瓶，金属与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召集危机公关小组，一小时后开会。秦雪，我需要确凿的检测报告。周雅..."他顿了顿，"我需要你记录全过程。"
"你要做什么？"周雅敏锐地察觉到陈志远语气中的决绝。
"做最坏的打算，"陈志远解开西装扣子，露出里面印有志远logo的衬衫，"以及最彻底的应对。"
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和焦虑混合的气味。市场总监正在汇报最新情况："...已经有七家超市下架我们的产品，供销社来电话说要暂停合作，最麻烦的是省电视台的《消费者》栏目组已经到厂区门口了。"
陈志远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个人——法务总监不停擦汗，生产厂长脸色铁青，公关经理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得飞快。这些都是跟着他打拼多年的骨干，此刻眼中都闪烁着不安。
"首先，"陈志远的声音平稳而有力，"立即召回疑似批次的所有产品，不管损失多大。其次，成立专项小组配合政府调查，所有资料无条件公开。"他转向法务总监，"准备声明，如果是我们的责任，绝不推诿。"
"但陈总，"生产厂长忍不住插话，"我们的质检流程您最清楚，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一定是有人..."
"现在争论这个没有意义。"陈志远打断他，"消费者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当他们的餐桌上出现问题时，我们就是第一责任人。"
公关经理抬起头："网上已经开始有人组织明天来厂区抗议，要不要提前加强安保？"
"不，"陈志远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打开大门，准备好防护用品和茶水。如果有人来抗议，就请他们进来参观。"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市场总监差点打翻咖啡杯："这太冒险了！万一有人趁机..."
"越是遮掩，越显得心虚。"陈志远站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从明天开始，我们组织'透明工厂'开放日，让所有人亲眼看看一瓶酱油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这时，秦雪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有结果了，"她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我在样本中发现了一种罕见的稳定剂，这种成分通常用于..."
"赵氏化工厂的专利产品。"陈志远接过她的话，眼神骤然变冷，"去年他们想收购我们的配方被拒时，就威胁过要让我们'尝尝厉害'。"
法务总监猛地站起来："这是刑事犯罪！我们应该立即报警！"
"证据呢？"陈志远反问，"一瓶开封的酱油，几条匿名短信？赵建国在县里经营二十年，关系网盘根错节，没有铁证只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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