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交会展馆的玻璃穹顶将阳光折射成七彩光斑，陈志远站在"雪莲"电器展台前调整领带结。腕间的上海表指向九点三十分，距离日本客商预约的洽谈还有半小时。他下意识摸了摸内袋里的微型录音机——这是周雅从安全部弄来的装备，用来记录谈判细节。
"陈总，样品准备好了。"
苏晓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女今天穿了套藏青色职业装，发辫盘成严谨的发髻，手里捧着的文件夹上别着镀金钢笔——三年前那个连算盘都打不利索的村姑，如今已是集团国际业务部主管。她利落地翻开产品手册，指尖在某页轻轻一点："按您要求，能效数据标红显示。"
陈志远的目光扫过那些精心设计的技术参数。这款改良版"雪莲"电扇的实测功率仅35W，比日本同类产品节能20%，正是攻克高端市场的杀手锏。前世此刻，他还在为赵明辉的订单四处求人；而今生，日本三菱的代表正等在VIP洽谈室。
"陈厂长好眼光。"
甜腻的女声像滴蜂蜜落入耳蜗。陈志远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这个刻进骨髓的声线——前世枕边人林美玲的声音。他缓缓转身，视网膜上先映出一双米色高跟鞋，然后是修长的小腿线条，最后才是那张妆容精致的鹅蛋脸。
林美玲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真丝连衣裙，领口别着蝴蝶造型的水晶胸针。她右手搭在拉杆箱上，左手递来的名片烫着金边："香港华美贸易，业务经理林美玲。"
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名片上投下细碎光斑。陈志远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前世被毒杀时的剧痛仿佛再度席卷全身。他接过名片时，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我们代理日本三菱的小家电..."女人红唇开合间露出珍珠般的牙齿，"听说贵公司的电机技术..."
苏晓梅突然轻咳一声。陈志远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表情："林经理普通话很标准。"
"我在北京读过书呀。"林美玲掩嘴轻笑，眼角漾起细纹——这是前世她撒谎时的习惯动作，"后来嫁去香港...唉，遇人不淑。"
拉杆箱的万向轮转动声碾过陈志远的神经。他注视着这个女人走向样品台，连衣裙后腰的褶皱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和前世初遇时穿的是同款。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她也是这样走进他的办公室，说着"遇人不淑"，然后...
"陈总？"苏晓梅轻轻碰他手肘，"松本先生到了。"
日本客商鞠躬时，陈志远注意到林美玲迅速退到展台边缘。她假装整理宣传册，耳朵却微微侧向谈判区——这个偷听姿势与前世如出一辙。
谈判桌上，松本健次郎的眼镜片反射着冷光。当陈志远展示电机拆解图时，日本人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雪莲"自主研发的陶瓷轴承，正是突破专利封锁的关键。
"能效数据...令人印象深刻。"松本的中文带着古怪腔调，"但三菱需要独家代理权。"
苏晓梅刚要反驳，展台突然响起玻璃碎裂声。林美玲"不小心"碰倒了展示架，正手忙脚乱地捡拾碎片，低领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松本的视线立刻黏了过去，谈判节奏被打断。
"抱歉抱歉！"女人弯腰时裙摆擦过日本客商的膝盖，"我赔..."
陈志远冷眼旁观这场拙劣表演。前世他就是被这招"失误-道歉-赔罪"的三部曲套牢，最终在酒桌上签下不平等条约。此刻他径直按下服务铃："保洁，3号展台需要清扫。"
林美玲僵在原地，精心设计的桥段被生生截断。她望向陈志远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这个男人竟对她的"意外"无动于衷？
谈判继续后，松本的态度明显软化。当陈志远抛出"技术互换"方案时，日本人甚至主动递来名片："陈桑，我们或许可以..."
"松本先生！"林美玲突然插话，"华美贸易的报价单..."
她踩着高跟鞋硬挤进谈判区，香水味熏得苏晓梅皱眉。陈志远却笑了，前世此时他正被这女人的"专业素养"迷得神魂颠倒，如今却看清每个动作都是算计。
"林经理，"他故意用日语问，"您丈夫还好吗？"
女人涂着丹蔻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这个细节让陈志远确认：她已婚状态属实，但显然不愿公开。松本闻言果然露出警惕神色，迅速将注意力转回技术讨论。
中午休会时，林美玲像幽灵般出现在员工餐厅。她"恰好"坐在陈志远邻桌，对着盒饭自言自语："唉，香港的叉烧饭..."
"餐厅提供筷子。"陈志远头也不抬。
"陈厂长真是体贴。"女人顺势挪到他这桌，"听说您还没成家？"
苏晓梅的汤勺"当啷"磕在碗沿。陈志远瞥见少女瞬间绷直的背脊，想起粮仓夜话时她说的"我爹问您啥时候娶媳妇"。
"林经理对合作伙伴都这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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