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李青发现父母已经起床了。父亲在院子里打太极,动作比来时流畅了许多。母亲正和张寡妇在灶间里忙活,蓝布衫和花围裙在蒸汽中时隐时现。
"妈,我来吧。"李青想去接母亲手里的锅铲。
"你去歇着。"母亲躲开她的手,"小王说你这几天熬夜对账太辛苦了。"她突然压低声音,"轱辘这孩子心细,连我吃不得辣都记得。"
在合作社东边的空地上,王轱辘正和李青父亲测量地基。七叔公拄着拐杖在一旁指点,旱烟袋在地上画出模糊的线。李大勇带着几个小伙子在砍竹子做标尺,人造革皮鞋上沾满了露水。
"这个位置留个走廊。"李青父亲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将来孩子跑来跑去的方便。"
王轱辘的测量绳突然脱手,木桩砸在脚面上。他红着耳朵去捡,后颈晒伤的皮肤皱起了细小的皮屑。
午饭时,七叔公的收音机里正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李青父亲破天荒的吃了两碗饭,还喝了半杯杨梅酒。王轱辘坐在岳父的身边,新换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房子九月动工。"老人突然宣布,"十月就能搬过来。"
李青母亲的筷子停在半空:"这么快啊?"
"小王都已经安排好了。"父亲指了指窗外,东边空地上已经插满了竹竿标记,"合作社秋收完就开工,材料直接从县里拉。"
李青的银镯子卡在碗沿上。她看向王轱辘,他正低着头扒饭,耳根红得像晒场上的辣椒。她知道,这男人肯定又熬夜做了无数个准备,就像当年她刚来时,不声不响的就把西屋的破窗户修好一样。
傍晚的晒场上,金灿灿的玉米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李青的父母和张寡妇坐在藤椅上剥豆子,蓝布衫和灰褂子被夕阳镀上了好看的金边。王轱辘蹲在远处正修着拖拉机,机油弄脏了新换的裤子。
"青丫头。"父亲这时突然开口,"当年是爸不对。"
豆子从李青的手里滚落。她看见父亲的手不再像来时那样颤抖,指节却依然因为多年病痛而微微变形。
"您别这么说......"
"小王都告诉我了。"父亲打断她,"那两万块钱是他卖林地凑的。"老人的目光落在远处王轱辘的背影上,"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张寡妇的银耳坠"啪嗒"掉进了豆筐里。李青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金镯银镯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
夜深了,东屋的灯还亮着。李青靠在王轱辘的肩头,听着父母屋里传来的轻微鼾声。月光透过新换的蓝印花窗帘,在地上画出斑驳的花纹。
"后山的梨树,"她突然说,"要种我老家的那种秋月梨。"
王轱辘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带着机油和阳光的味道,一双粗糙的大手同时也攀上了两个山峰……远处这时传来七叔公家老座钟的报时声,还有张寡妇赶鸡入笼的吆喝声。在这片他们共同耕耘的土地上,新的生活正在抽枝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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