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鞭打声、奴隶的哀嚎、监工的怒骂,与精神视野中那层闪烁着希伯来词语的光幕重叠在一起。那具象化的“知识”——尤其是“Achi”(我的兄弟)与奴隶身影的重合——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身份认同的最后一丝犹豫。血脉中的洪流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纯粹的、源于被唤醒之血性的愤怒主宰了他。
摩西环顾四周,那监工正抬起鞭子,欲再施暴行。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炸开:他能阻止!身为法老女儿尊贵的养子,这身份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他怒吼一声,猛扑上前(动作生涩却蕴含着被点燃的力量),与那魁梧的监工扭打在一起。慌乱、热血上涌,最终他用那双本该握着卷轴或权杖的、修长却有力的手,终结了施暴者的生命。当那具躯体沉重地倒下,扬起的尘土混杂着新鲜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喧嚣的世界骤然一片死寂。
摩西站在原地,粗重地喘息。手上的鲜血滚烫,冰冷的是四周那些希伯来奴隶眼中的恐惧和……怀疑。他杀死了一个埃及人,一个压迫者,却为何感觉不到丝毫拯救的快意?唯有沉重的、砸向深渊的恐惧,以及周遭刺骨的陌生感将他淹没。他做了什么?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任何人庇护下的宠儿,而是变成了一个逃亡者,一个法老权杖指向下的待诛之人。
逃亡开始了。
消息如蛇蝎般爬向宏伟的宫殿中心。“我”——那潜藏于衰朽躯壳下的核心——在第一个希伯来奴隶惊惶奔告之前便已感知到震荡的涟漪。死亡的气息,王权被正面挑战的滔天震怒……远不止来自法老本人的愤怒,而是整个属于王权的“秩序”本身在被亵渎时发出的、近乎实质的咆哮。这是我所警惕的“虚界力量”——一种深植于埃及神权政治根基、以法老为支点撬动现实的无形体系,它现在被触发了。
我立刻评估威胁指数。这不是追捕一个普通杀人犯或奴隶,其重要性远超想象。这是对法老绝对人神权威的直接、公开、血腥的挑战!我“看到”那张属于王权的精神网络在震颤、收紧、释放出无数由“忠诚”、“恐惧”、“秩序维护者”等冰冷“指令”凝聚成的“追踪单元”——现实中的法老必定会下达最严厉的缉拿令,精锐的卫队、熟悉地形的追捕者已经行动。同时,“我”感知到那无形的“虚界”屏障——一种以王权意志为驱动的排斥力场——如同无形的幕布,悄然在摩西逃亡路径的上游方向展开,试图封闭所有可能逃脱的缝隙,迟滞他的脚步,扰乱空气,让草木噤声,连野狗的吠叫都指引向错误的方向。这股力量试图孤立他,放大他的恐慌,扭曲他的感知导向深渊。
“我”启动了最高权限的应对机制。作为火种保存任务执行,职责是引导关键目标的“归途”,而非在埃及都城直接对抗王权。逃亡是唯一的选择,任务是最大限度地提高其成功率。
我的飞快地处理着海量数据。首先是“混淆”:
· 错误的感知涟漪:圣心“知识具象化”的力量如同投石入水,在追兵意识中精确泛起涟漪。追兵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繁华的城中心、热闹的码头景象——那是摩西最不可能出现的区域。真实的“存在感”被导向下游尼罗河最繁忙、气味最驳杂的贸易渡口,那里人流如织,牲口粪便与香料气味浓烈,足够湮灭一个逃亡者微弱的气息痕迹。现实追兵的脚步迟疑了数息,被强行误导了方向。
· 信息污染:我通过老妇人阿霞与低阶仆役交谈时叹息出的、关于“听说凶徒想逃到利比亚”的只言片语,微妙地渗入了仆役阶层的闲聊。一些原本可能向官家提供确切线索的声音被污染了,无用的信息流涌向追捕者的决策者,消耗他们的注意力。(此时,真正的老妇人阿霞仍在宫殿育婴室内扮演着毫不知情的女仆,为小王子/公主的啼哭担忧)。
紧接着是“引导与屏蔽”:
· 认知微光:当真正的摩西在恐惧中本能地向西(而非北或南,那更易被拦截)仓惶奔逃,进入三角洲边缘那片茂密的纸莎草丛时,他内心的指引微弱而混乱。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并非视觉或嗅觉,而是直接作用于他最深处的认知结构——于意识中流过一丝微光。“Yam Suf”(芦苇海)这个曾无数次在摇篮低语中出现的地域描述,清晰地浮现出来,伴随着一种指向模糊路径的本能倾向。管理员利用了摩西灵魂中的烙印,将其与当前环境的特征(大量水泽、浓密芦苇)瞬间关联,激活了他的求生方向感。
· 屏蔽虚界干扰:法老虚界力量在沼泽区域加倍蔓延的“迷失感”、“绝望感”如冰冷迷雾,试图渗入摩西的心灵。“我”启动静默屏障——在认知层面为他短暂“清空”周边几尺内的信息噪声,屏蔽那片绝望迷雾的入侵,让他只聚焦于眼前能踩踏的芦苇根、能辨识的星斗方向,维持着最基本的逃逸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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