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乐声渐渐清晰,夹杂着女性愉悦的谈笑声和水波荡漾的细响。透过芦苇的缝隙,普阿——或者说,此刻执行“圣心”任务的精密意识——冷静地观察着。剧本按计划精准推进:小使女的“胆敢直言”如预料般触动了公主的恻隐之心,那精致华服包裹的埃及“太阳神之女”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好奇与柔软。水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水草,污秽的草箱与其中啼哭的希伯来男孩暴露在日光下,这突兀的景象反而加深了这份怜悯。
芦苇丛的缝隙间,我——普阿,或者说,驱动着这具躯壳的精密意识“圣心”——清晰地捕捉到公主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那精致描绘的眼角微微颤动,红唇因讶异而轻启,象牙般的手指下意识地掩住胸口。草箱中婴儿那健康、却因饥饿和湿冷而显得愈发凄厉的啼哭,像一根精准的针,刺破了她华服包裹下的平静。
时机已到。我像被那哭声惊醒般,猛地从芦苇深处直起身子,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仓促和卑微的恭敬,踉跄着扑向水边,却又在距离公主仪仗数步之遥处“及时”刹住,扑倒在地,额头深深抵在潮湿的泥地上。
“仁慈的拉神之女啊!伟大的太阳神在人间的血脉!”我的声音带着老妇人特有的沙哑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悲悯,“看哪!这是河神赐予您的珍宝!一个多么健壮、多么……多么无助的孩子!”
公主的眉头微微蹙起,并非不悦,而是困惑与怜悯交织。她身旁那个被“圣心”引导着说出关键台词的小使女,此刻恰到好处地保持了沉默,将舞台完全让给了我。
“一个……希伯来人的孩子?”公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她看着草箱,那目光复杂,既有天生的高贵审视,又有被那啼哭勾起的、属于女性的柔软。但“希伯来人”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墙。
“哦!尊贵的殿下!”我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热切地迎上她的目光,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您怎能用凡俗的界限,去框定神明的旨意?您看他的眼睛!”我指向草箱,婴儿的啼哭奇迹般地在此时短暂停歇,一双明亮、清澈得如同尼罗河源头天空的眼睛,懵懂地望向岸上金光闪闪的公主。
“看这眼神!”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感染力,“如此纯粹,如此无畏!这哪里是奴隶的眼睛?这分明是……是荷鲁斯之眼在注视着他未来的庇护者!是拉神的光芒在指引他投向您的怀抱!”我刻意停顿,让“庇护者”这个词在空气中震颤。
公主的呼吸明显一滞,目光被那双婴儿的眼睛牢牢吸住。
“殿下!”我压低了声音,向前膝行一步,话语变得急促而机密,带着不容置疑的洞悉,“想想吧!为何是您?为何偏偏是您,在这尼罗河涨水的季节,在这芦苇丛生的浅滩,听到了这命运的啼哭?法老威严如天,他的命令如尼罗河水般覆盖大地!可偏偏是您,他心尖上的明珠,被这哭声吸引至此!难道这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不是伟大的伊西斯女神对您,这位未来的神圣母亲,降下的考验和恩典吗?”
“伊西斯……”公主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位庇护妇女与孩童的女神之名,眼神剧烈地动摇起来。我精准地击中了她的核心需求——在法老绝对权威的阴影下,她渴望着建立属于自己的、不容置疑的神圣性,渴望一种超越父亲意志的、被神明认可的价值。庇护一个被父亲法令判死的婴儿,若能被赋予神性色彩,将是何等有力的证明?
“想想您未来统治的疆域,殿下!”我趁热打铁,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个被您从尼罗河淤泥中亲手拯救的生命,一个由您赐予名字和未来的孩子!他将成为您仁慈与神眷最耀眼的象征!当他长大,站在您的身侧,世人会看到什么?看到法老之女的威仪?不!他们会看到一位被诸神眷顾的真正的公主!一位以慈悲之心扭转了冷酷命运的女神化身!”
“命运……”公主喃喃自语,她的视线再次落回婴儿身上,那目光已经彻底变了。怜悯依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属于统治者的占有欲和创造历史的渴望。我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名为“权力感”的光芒——不是抢夺来的,而是由神明亲手赋予的、独一无二的权力。
“可是……”她最后一丝顾虑仍未完全消散,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宫殿的方向,那里代表着父亲无所不在的意志和残酷的现实。
“殿下!”我重重磕了一个头,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次抬头时,眼中闪烁着老于世故的智慧光芒,“法老的威光笼罩大地,但他不会,也无需低头去看每一片淤泥中的草叶。一个婴儿,一个被高贵公主‘偶然’拾得、并出于神启的怜悯而收养的弃婴,在庞大的宫廷里,不过是一粒微尘。只要他的名字不叫‘摩西’,只要他不被刻上希伯来奴隶的烙印……在您的宫殿深处,他可以是任何您希望他成为的人。一个……由您亲手塑造的、忠诚的埃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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