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行在,元日大朝会。
寅时的更鼓还未歇,赵桓已穿戴整齐。十二旒冠冕垂下的玉藻在烛光中微微晃动,映得他眉间那道皱痕愈发深刻。黄门侍郎捧着潼关急报跪在殿外已有一个时辰,绢帛奏章上的火漆印被体温焐得发软。
"宣。"
短短一个字,惊得檐下宿鸦扑棱棱飞起。韩世忠大踏步进殿时,甲胄上未化的雪粒簌簌落下,在猩红地衣上洇出点点暗痕。
"陛下!金夏联军昨夜强渡冰河,潼关守军伤亡..."
"朕问的是仁多保忠。"赵桓打断他,"可现身了?"
韩世忠虎目含泪:"那厮亲率铁鹞子为先锋,攻城时高喊...高喊要为西夏正使报仇。"
玉藻突然剧烈晃动。赵桓伸手按住冠冕,指尖在旒珠上擦出一道血痕:"好,很好。传朕口谕,张俊不必押赴西夏了——就地凌迟,首级悬于潼关箭楼!"
枢密院签押房,血腥气弥漫。
萧斡里剌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刺青覆盖的脸已看不出人形。秦桧坐在三步外的圈椅上,慢条斯理地翻着供词:"你说完颜昌与西夏太子的密约藏在金国西京留守府?"
"在...在《金刚经》抄本夹层..."辽将呕出口血沫,"秦大人答应过..."
"本官自然守信。"秦桧示意王安递上药丸,"这是辽东解药,服下后送你出..."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入一支鸣镝,正中萧斡里剌咽喉!
"追!"王安踹开窗户,只见一道黑影正掠过屋脊。他反手掷出腰间短刀,却听"铛"的一声被另一柄飞刀截住——竟有第二名刺客!
秦桧盯着没入墙体的鸣镝,尾羽上绑着的纸条墨迹未干:"雪融之时,龙坠深渊。"
汴梁城南,薛记钱庄废墟。
积雪覆盖的断壁残垣间,有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正扒拉焦木。忽有靴底碾碎冰碴的声响逼近,他惊恐抬头,看见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
"东西呢?"
乞丐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半块烧焦的玉佩:"小...小的真不知道张俊把密账..."
刀光闪过,血珠溅在雪地上像一串红梅。黑衣人弯腰拾起玉佩,突然浑身一僵——玉佩背面刻着"吴江"二字,正是临安吴娘子的闺名!
"好个张德远。"面具后传出咬牙切齿的声音,"临死还要反咬一口!"
垂拱殿暖阁,地龙烧得极旺。
赵桓将玉佩扔进火盆,看着羊脂白玉渐渐发黑:"康王倒是长进了,知道用侍妾当白手套。"
李纲盯着火焰中扭曲的"吴江"二字:"老臣请旨彻查临安..."
"不必。"赵桓拾起铁钳拨弄炭火,"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火苗突然窜高,映得他眸中如有金芒跳动,"秦桧那边如何了?"
"秦都承旨今晨闭门谢客。"韩世忠皱眉,"但皇城司发现他派了心腹往潼关方向..."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黄门侍郎跌跌撞撞冲进来:"陛下!八百里加急!仁多保忠的先锋营遭袭,有人在他帐中放了...放了..."
"放了什么?"
"西夏正使的人头!还有...一盒蔷薇露酒!"
暖阁内骤然死寂。李纲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这正是半月前赐给西夏使团的御酒!
夜雪重临汴梁时,秦府书房仍亮着灯。
秦桧正在誊写《孙子兵法》九地篇,忽听窗外梅枝"咔"地折断。他笔锋不停,直到写完"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才淡淡道:
"韩将军夜访,不妨饮杯热酒。"
韩世忠推窗而入,肩甲上还带着夜行沾的雪:"秦大人好算计!但老夫不解,你怎知仁多保忠见了人头就会退兵?"
"因为他比我们更清楚——"秦桧搁下狼毫,"那颗人头中的毒,和小梁后中的是同一味。"
窗外风雪呼啸,更漏声淹没在雪落声中。皇城方向突然传来沉闷的钟鸣——那是边关大捷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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