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站在彩绘玻璃窗投下的血色光影中,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大理石的窗台。
外面由底层民众自发组成的“黑圣徒朝圣团”正如同决堤的污水般涌向巢都中层。
那些粗劣的圣像旗在酸雨中飒飒作响,扭曲变形的画像上,他的面容被赋予了不该有的神圣光辉。
“这势头……再这样发展下去……”
他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窗外震耳欲聋的圣歌里。
透过铅玻璃,他看见几个国教教士正徒劳地挥舞着香炉,试图用熏香净化这场“异端狂欢”。
但很快,他们华美的长袍就被污泥覆盖。
一个独臂的老兵用机械义肢推开了他们。
“整整三十年!”
老兵嘶哑的吼声穿透了防弹玻璃,“我在沃斯托尼亚丢了这条胳膊时,你们这些镀金的秃鹫在哪?!”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附和声,更多的手臂伸向教士们精心打理的胡须。
阎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太清楚这场闹剧继续下去的后果。
审判庭的那些黑色刽子手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高领主们会迫不及待地把他钉上异端的耻辱柱。
即便有帝皇那暧昧不明的默许,也挡不住那些渴望立功的审判官们的爆弹枪。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时,他的目光却意外地落在了窗外一个瘦小的身影上。
那是个举着铁皮圣徽的孤儿,褴褛的衣衫下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见。
但让阎罗瞳孔微缩的,是孩子眼中那簇灼热的火光。
那不是什么宗教狂热,而是更原始、更危险的东西:希望。
“有趣……”
他摩挲着下巴,感受着体内翻涌的信仰之力。
这些愚民盲目的崇拜确实令人怜悯,如果他有闲心怜悯的话。
但更实际的是,每多一个举着他画像的傻子,他意识海中那个贪婪的黑色漩涡就壮大一分。
驱散这群乌合之众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他大可以“召唤”几道火焰落在游行队伍前方,或者让几个帮派分子“意外”死在人群里。
但那样做的话……阎罗舔了舔突然发干的嘴唇,那些如蜜般甜美的信仰之力就会断流。
这些在绝望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希望之光,经过他体内那个黑暗漩涡的淬炼,竟比最纯净的信仰之力还要甘美。
窗外,人群开始用废铁敲击着国教的圣像台座,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中,阎罗突然轻笑出声。
“既然老家伙都默许了……”
阎罗的指尖无声地跃起一簇黑金色光焰,那光芒如同被污染的圣光,在教堂穹顶下投下诡谲的阴影。
这是帝皇赐福与他自身幽冥之气交融而成的能量,在他指尖不安分地跃动,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宛若在呼应着他内心的权衡。
他凝视着这团不稳定的能量,思绪在权衡与决断之间徘徊。
是就此收手,还是让这场闹剧继续发酵?
就在他犹豫之际……
“吱呀”一声,古老的橡木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不足门把高的小女孩站在门口,赤脚上沾满巢都底层的污垢。
她颤抖的双手捧着一块用废弃滤尘布缝制的“圣像”,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勾勒出阎罗那张被神化的面容:右眼明显比左眼大了三圈。
“圣……圣徒大人……”
女孩的声音细如蚊呐,却让阎罗指尖的能量瞬间凝固,“妈妈说,是您救了我们……这个送给您。”
阎罗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那块浸满汗渍的破布,上面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迹。
突然,他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轻笑。
单膝跪地的动作让他的黑袍在石地上铺开。
他接过那块粗劣的”圣像“时,指尖刻意避开了那些可疑的污渍。
“告诉你妈妈,”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却又藏着几分戏谑,“下次要找好点的绣样,我这高挺的鼻梁都被绣成鹰钩鼻了。”
女孩呆滞了一秒,随后爆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笑声在庄严的教堂里回荡,竟比任何圣歌都要清脆。
当阎罗重新站起时,窗外的游行队伍已经壮大到堵塞了整条中央大道。
他凝视着自己指尖重新燃起的黑金能量。
此刻那光芒比先前更加炽烈,仿佛在呼应着外面越来越响亮的圣歌。
“看来……”
他对着空荡的教堂穹顶低语,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愉悦,“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指尖的能量突然分裂成无数光点,穿过彩绘玻璃,向着狂热的人群飘散而去。
在底层民众的惊呼声中,那些光点化作漫天黑金色的玫瑰花瓣缓缓飘落。
每一片花瓣落在信徒身上,都会浮现出模糊的圣徒面容。
这次,倒是把阎罗的鼻子绣得格外挺直。
黑金色的玫瑰雨在巢都底层引发了近乎癫狂的宗教狂热。
信徒们跪在肮脏的街道上,争先恐后地接住那些飘落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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