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烛火摇曳,将朱元璋与朱雄英祖孙二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射在巨大的军事沙盘之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沉重而易碎。
“分封海外,开疆拓土?”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两个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的皇太孙,其中翻涌的不是惊喜,而是滔天的怒火与深深的失望。
“雄英,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啪!”的一声巨响,朱元璋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沙盘边缘的紫檀木框上,震得代表着大明九边重镇的棋子都微微跳动。
“我大明立国,北有蒙元残余窥伺,南有蛮夷作乱,东南沿海倭寇成患!朕将你的叔叔们分封各地,是让他们做我大明江山的擎天之柱,是让他们镇守国门,拱卫京师!你倒好,要把这些柱子统统抽走,扔到那茫茫无际、不知有无的大海里去喂鱼吗?”
“你这是要自毁长城!”
老爷子是真的怒了。他一辈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最重实际,最恨虚妄。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土地是根本,是政权的基石。离开了坚实的土地,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而朱雄英这番话,无异于要将大明的根基连根拔起,去追逐那些海市蜃楼般的虚幻利益。
面对雷霆之怒,朱雄英却异常平静。他知道,这一关若过不去,他所有的构想都将是镜花水月。
他躬身一礼,声音清朗而坚定:“皇爷爷息怒。孙儿斗胆,敢问皇爷爷,汉有七国之乱,晋有八王之乱,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皇爷爷雄才大略,难道就没有想过,今日之封藩,会否成为百年后动摇国本之祸根?”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了朱元璋内心最隐秘、最担忧的地方。
朱元璋的怒火像是被瞬间浇上了一盆冷水,虽然依旧烟雾缭绕,但火焰却矮了三分。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长孙。这孩子,不再是那个仅仅会背书、会察言观色的神童,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洞穿历史的锐利。
“哼,妇人之见!”朱元璋嘴上依旧强硬,“朕的儿子,岂是刘邦、司马炎那些无能之辈的子孙可比?他们姓朱,流着咱的血!咱给他们定下严苛的藩王条例,让他们有护国之兵,却无乱政之权。只要君臣父子之纲常在,他们便永远是朱家的藩屏,而非朝廷的祸患!”
“皇爷爷圣明。”朱雄英先是顺着他的话说,随即话锋一转,走到了沙盘前。
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伸出手指,在沙盘上轻轻拨动。
“皇爷爷请看。”
他先将代表着燕王朱棣的棋子从北平府拿起,“燕王叔镇守北平,手握雄兵,以御北元。欲使其能战,则必须授予兵权,此为必然。”
他又指向山西太原的晋王棋子,和陕西西安的秦王棋子,“秦晋两位王叔,为拱卫京师之东西两翼,同样需有重兵在握。欲养兵,则需钱粮,是故朝廷需划拨大量田亩、税赋,授予其地方治权,此亦为必然。”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过,将一个个藩王棋子点亮,声音也随之变得深沉。
“有兵权,有财权,有治权。皇爷爷,这三者合一,在一个藩地之内,王爷之令,与朝廷之令,孰轻孰重?久而久之,藩地之兵,只知有王,不知有帝;藩地之民,只知有王府,不知有朝廷。这便是一个个实质上的国中之国啊!”
朱元璋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他盯着沙盘,仿佛看到的不再是模型,而是一个个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儿子们。
朱雄英没有停下,他要构建一个让朱元璋无法反驳的逻辑闭环。
“皇爷爷或许会说,父子之情,手足之义,可以约束他们。诚然,诸位王叔对皇爷爷您,对父王,自然是忠心耿耿。可一代之后呢?两代之后呢?”
他拿起代表燕王的棋子,放在了棋盘的一侧,又取过一枚空白的棋子放在北平。
“百年之后,新燕王与京城里的新君,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吗?他们之间的情谊,还剩几分?届时,藩王之制已历百年,尾大不掉。新君欲行新政,或稍有削藩之意,藩王们会如何想?他们会觉得,这是朝廷要夺走他们祖辈传下来的基业!到那时,他们据雄关,拥重兵,距京师不过月余马程。只需一个‘清君侧’的借口,天下便会狼烟四起!”
“汉景帝削藩,引发七国之乱。晋武帝身后,诸王争权,引发八王之乱,最终导致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历史的轨迹,何其相似!”
朱雄英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字字诛心。
“皇爷爷,这不是人心之过,而是制度之祸!我们今日亲手建立的这套内藩制度,就如同一个精巧的牢笼,将我们的子孙后代困在其中。笼中的猛虎,要么被饿死,要么就必然会冲破牢笼,噬主求生!我们给他们的权力越大,这头猛虎就越强壮;他们距离中原腹地越近,这牢笼就越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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