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前三年,顾圣恩是靠许鸮崽的信活下来的。
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铁窗的栅栏斜射进来,狱警就会踩着沉重的皮靴走过长廊,将那些浅蓝色的信封从门缝里推进来。
顾圣恩总是立刻从床上弹起,欣喜若狂的抓起信件。
许鸮崽字迹工整,一笔一画写的很认真。有时信纸带着淡淡的冷松香,有时会夹着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最让顾圣恩发疯的是那些偶尔出现的唇印,淡淡的粉红色晕染在纸页角落,像是一个偷来的吻。
顾圣恩晚上就会抱着信件,趁着月光,一遍又一遍的品味默读:
"今天下雨了,我坐在你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写这封信。老板还记得你,问那个总点澳白的男人去哪了...”
“庄园的锦鲤生了很多小鱼...”
“东山风景区度假村最近生意很好,又来了流星雨...”
顾圣恩把脸埋进信纸里深深吸气,仿佛这样就能穿越时空闻到许鸮崽发间的洗发水香气。
每周四的探视日是顾圣恩的节日。他会提前两小时开始整理自己,把囚服领子拉得笔挺,用沾水的梳子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监狱不能留长发,他就梳短发,剃干净胡子,总是期待着快点能看到他。
隔着厚厚的玻璃,许鸮崽总是排在探视的第一个,准时出现,隔着玻璃对他笑。
男孩指尖轻轻点着话筒,像在敲摩斯密码。
“乖乖,我在。”
“睡的好吗?我每天睡前都会对着月亮说晚安。月亮也会照到你。”
“看看我给带的吃的。我亲手包的饺子。”
“我想你。”
顾圣恩总是贪得无厌的说:“再说一次...宝贝,再说一次。”
到了第二年春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监狱启动心理康复项目,许鸮崽以实习心理医师的身份走了进来。
每周三下午,他们能在小会议室独处一小时。
顾圣恩永远记得在监狱第一次治疗场景,许鸮崽穿着正经的白大褂,却在转身锁门时露出里面性感的蕾丝睡衣,那是顾圣恩给他买的Versace。
"医生要检查病人的身体状况。"许鸮崽故意用严肃的语气说着,手指却灵巧地解开白大褂纽扣。睡袍下,若隐若现。顾圣恩瞬间红了眼,他一把将人按在墙上亲吻。
那些周三的午后,许鸮崽会变着花样穿顾圣恩给他买的衣服。有时是Dior内搭,有时是Gucci镂空针织衫,最要命的是那次他直接在白大褂下穿了顾圣恩的旧衬衫,宽大的衣摆刚好遮住大腿根。
"想不想看我里面穿了什么?"许鸮崽坐在诊疗桌上晃着腿。顾圣恩掐着他的腰把人按在桌上时,发现他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
那三个月是顾圣恩在监狱里最接近天堂的时光。
到了第二年冬天,疫情爆发,许鸮崽再也没来过探视室,男孩的信开始变少了。
起初只是间隔两三天,后来变成一周一封,再后来,一个月都未必能等到一张薄薄的纸。
到了第三年夏天,情书内容越来越短,从满篇的思念,到只剩寥寥几行问候,最后甚至只有一句“照顾好自己”。
字迹也变了,潦草、敷衍,像是被人匆匆写下,又随手丢进信箱。
信纸从精心挑选的浅蓝色变成了随手撕下的笔记本纸,最让顾圣恩心慌的是,那些信上再也没有唇印和香水味了。
某个早晨,顾圣恩发现最新一封信的笔迹似乎完全变了。句子断断续续,措辞客套得像公务函,末尾生硬地写着"祝好"。
他把这封信和以前的放在一起对比,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这好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的字。
再后来,信彻底断了。
顾圣恩攥着最后一封信,纸页早已被翻得起了毛边,边角卷曲泛黄,像一段被风干的记忆。
他一遍遍打电话问,得到的回答却像刀子,一刀刀剜进他的血肉。
周剑说:“许鸮崽研究生毕业了,不知道去哪了。”
欧阳川说:“他账户里的钱全部提走了,已经看不到消费记录了。”
Cindy说:“他最后一次来庄园,把您的房间打扫了一遍,嘱咐我别忘了喂鱼和鸟……我问他去哪,他没说。”
他不要你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来,顾圣恩躺在监舍的硬板床上,夜夜失眠,他咬牙把那些信按在胸口。
瞧着窗外的月亮,轻轻的说着一遍又一遍“晚安。”
...
第六年,出狱日。
盛夏,阳光刺得顾圣恩眼睛发疼。他站在监狱铁门前,手里攥着三年来攒下的信,厚厚一沓信封用麻绳捆着,轻的却像不曾存在。
他眯起眼望向空荡荡的停车场。“许鸮崽……”舌尖抵着牙齿,把这三个字嚼碎,咽下去。
正午的太阳把柏油马路烤得发烫。顾圣恩在监狱门口站了一上午,汗水顺着脊椎滑进裤腰。
狱警第三次来赶人时,他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腿,把那些信塞进背包最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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