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的宾利车碾过云隐山的青石路时，林昭的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轮胎碾碎枯叶的脆响混着竹枝扫过车窗的沙沙声，她望着窗外飞掠的竹影，鼻腔里充斥着夜风卷来的潮湿气息。
那是雨水与苔藓交织的味道，让她想起幼年在道观后院练符时，纸符被雨水打湿泛起的霉味。
袖中那枚活符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贴着皮肤——这是她用三张驱邪符换符长老特制的预警法器，能感知半径二十丈内的恶意。
此刻符纸边缘已经开始泛黑，像是要燃烧起来，提醒她危险正在逼近。
"到了。"顾宴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与平时那副软萌人设截然不同。
车门开启的刹那，林昭的脚尖在门槛上顿了顿。
月见庭的竹影在青石板上织成网，晚风卷着夜来香的甜腻钻进鼻腔，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那是高阶修士打斗后残留的灵气紊乱。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仿佛有血水从喉头涌上来。
她手指悄然扣住袖中低阶定身符，余光瞥见顾宴的鞋尖在青砖上轻点，青石缝里的苔藓瞬间凝结成冰。
"怕我？"
他靠在六角亭的朱红柱上，月光从他发顶漏下来，将那点惯常的软萌熔成冷铁。
他垂眸时，眼尾的泪痣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刚才在宴会上，你握我手的力道能捏碎核桃。"
林昭没接话。
她盯着他腕间那串墨玉佛珠——那是顾宏寿宴上，顾宴亲手替她挡下淬毒飞针时崩断的第三颗珠子的位置。
佛珠表面还残留着一道裂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今晚那句话，不是玩笑，也不是为了保护你。"顾宴的声音像碎冰落进瓷碗，"而是为了让顾宏相信，你是我的弱点。"
林昭的呼吸顿了顿。
她想起宴会厅里王长老捏碎传讯玉牌时泛青的指节，想起许婉柔摔碎的香槟杯里，酒液在地毯上晕开的暗红——像极了上个月她在巷尾救的那只被妖物啃食的流浪猫的血。
"顾宏在找什么？"她突然开口。
顾宴挑眉，眼底有赞许一闪而过："聪明。"
他要的是'命换功'的修士。"
林昭的耳尖微微发烫。
不是因为羞，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震得发麻。
她想起自己的寿元面板——那上面明晃晃的数字，每消耗一年寿元就能让功法进度条跳三格的设定，原是她以为的秘密。
可现在看来，这个秘密早已被人盯上。
"他要拿这些人的寿元炼延寿丹。"顾宴伸手拨弄亭角的铜铃，脆响惊飞了两只夜枭，"你第一次在云隐咖啡店用寿元催熟破妄符时，他的探灵蝶就盯上你了。"
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想起三天前凌晨，自己在阁楼用寿元换练气七层时，窗外那道被她拍碎的幽蓝蝶影——原不是普通妖物，是顾宏的耳目。
"所以你要把我变成'不可动'的靶子。"她的声音很轻，像在确认一道算术题的答案，"让顾宏投鼠忌器，不敢动我。"
顾宴忽然笑了。
他推开发梢的竹枝，月光落进他眼底，碎成星子："不全是。"
如果只是保护，我大可以在你身上下百张隐息符。"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注意到他的拇指在扇骨上摩挲——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和三个月前在巷口替她挡下厉鬼时一样。
"还有更深的局。"顾宴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像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他需要至少三个'命换功'修士才能开炉，而我已经找到了另外两个。"
远处传来竹叶被踩碎的轻响。
林昭的瞳孔缩成细线，指尖的定身符几乎要烧穿衣袖。
"王长老的人。"赵子轩的声音像片羽毛飘过来。
这个总跟在顾宴身后端茶倒水的助理，此刻正站在竹丛里，腰间悬着的不是保温杯，是柄缠着红绳的乌鞘剑，"他们在二十丈外布了听风阵，想截你们的话。"
顾宴的折扇"唰"地展开。
林昭看见扇面的墨竹突然活了过来，青枝扫过的地方，空气里浮起细密的血珠——三个穿着黑衫的人影从竹影里摔出来，额间各嵌着半片竹叶。
"筑基中期。"林昭脱口而出。
她想起自己上周刚勉强突破练气九层，此刻望着那三具昏迷的躯体，喉咙发紧。
"怕了？"顾宴收扇时，扇骨磕在亭柱上发出清响。
他弯腰捡起一片沾血的竹叶，在指尖转了个圈，"你该怕的是，顾宏为了这炉丹，连自己亲孙女都能送进丹炉。"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晚宴上顾宏那个总缩在角落的小孙女，扎着两个羊角辫，总往她手里塞桂花糖。
"拿着。"顾宴的手掌突然覆上来。
他的掌心比在宴会厅时凉了些，指腹有薄茧，抵着她虎口的位置，"这是顾宏近半年的交易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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