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林老师来了,上课上课!” 王老栓吼了一嗓子,又转头对林墨说,“林老师,娃儿们就交给你了。地里的活计还等着呢,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林墨回应,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林墨和十几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山风穿过破败的院墙,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扑到林墨脸上,带着一种粗粝的生疼。远处是连绵起伏、光秃秃的黄土坡,在初秋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绝望的苍黄。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坡上,屋顶的茅草稀疏得像老人的头发。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黄狗有气无力地趴在院门口。
贫穷、闭塞、荒凉……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里紧紧包裹。
一股巨大的落差感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林墨。前世,他站在窗明几净、设施齐全的现代化教室里,面对的是一群被电子产品包围、见多识广却也心思各异的学生。而此刻,他面对的是这样一群在黄土里摸爬滚打、可能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的孩子,在这样一个连像样课桌都没有的“学校”里。
“语文老师……教他们什么?拼音?识字?还是……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知识的意义又是什么?” 一个尖锐的问题在他心中响起。
就在这时,那个试图爬树的流鼻涕小男孩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了下来,啃了一嘴泥,哇哇大哭起来。离他最近的一个大孩子非但没去扶,反而指着地上的男孩哈哈大笑起来。其他孩子也跟着哄笑。
林墨的心猛地一揪。前世作为教师的本能压倒了重生带来的混乱和迷茫。他快步走过去,拨开围观的孩子,蹲下身,扶起那个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小男孩。
“摔疼了?让老师看看。”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他掏出兜里一块皱巴巴、还算干净的手帕(这具身体原主的习惯),笨拙地给小男孩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泥土。
小男孩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脸色苍白的老师,哭声渐渐小了。
哄笑声也停了。孩子们都好奇地看着林墨的动作。
林墨站起身,环视着这群衣衫褴褛、眼神懵懂或顽劣的孩子。他们的眼睛里,有好奇,有戒备,有野性,也有一种未经雕琢的纯真。像黄土坡上顽强生长的小草,沾满尘土,却依旧向着阳光。
前世那份沉甸甸的、最终被现实磨灭的教育理想,在这一刻,如同死灰里迸出的一点火星,微弱却灼热地烫了他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屑味道的空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小小的院子:
“好了,都进教室吧。我们……上课。”
他牵起还在抽噎的小男孩的手,带头走向那间稍大一点的土坯房——所谓的“教室”。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几扇糊着破塑料布的窗户透进些许光亮。所谓的课桌,是几块长条木板架在土墩子上,凳子则是高低不齐的树墩或石块。黑漆漆的土墙上,用白灰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迹早已斑驳。
十几个孩子鱼贯而入,好奇又带着点拘谨地各自找地方坐下,教室里响起一阵搬动树墩的摩擦声和低低的说话声。
林墨走到那块充当讲台的破旧条桌前,手指拂过桌面厚厚的灰尘。桌上放着一盒几乎见底的粉笔,几根短的可怜,还有一本翻得卷了边、封面缺失的语文课本。
他拿起一根粉笔,很硬,很糙。指尖微微用力,粉笔应声断成两截,细碎的粉末沾了他一手。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粉笔灰,那白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下面那一张张稚嫩、黝黑、带着懵懂或狡黠的脸庞。
教室很安静,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滴冰凉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他手背的粉笔灰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的圆点。
不是悲伤,不是委屈,是一种混杂着重生后的巨大冲击、面对极端困境的无措、以及某种被唤醒的责任感所催生出的,极其复杂的、滚烫的液体。
林墨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将那点湿意擦去,只留下一点粉笔的白痕。
他捏紧了手中那半截粉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粉笔灰簌簌落下。
他转身,在那块坑洼不平、用墨汁涂黑的木板“黑板”上,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了重生后的第一个字。
那笔画歪歪扭扭,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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