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的门在他身后吱呀闭合,沈烬望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突然想起白日里白璃说的话:"那鬼面人腰间挂着个玉牌,刻着'承平'二字。"
承平,是前朝最后一个年号。
夜风卷着烛火,将案上的密报掀起一页,露出最底下的字迹:神秘剑客,隐居终南山,曾受前朝大傅救命之恩。
后山竹屋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楚昭推门而入时,竹影正掠过案上一盏青灯。
屋内仅坐一人,灰布短打,腰间悬着柄无鞘铁剑,剑穗已洗得发白。
见楚昭进来,他起身抱拳道:"九殿下,十年前大傅救我时,说过若有朝一日前朝血脉需要援手,我当以命相报。"
楚昭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目光如刀:"直说。"
"三日前在雁门关,我见着南宫烬了。"铁剑客伸手从怀里掏出半块碎玉,"他与萧景琰的暗卫换了信物。"碎玉在灯下泛着幽蓝,正是萧氏皇族特有的冰纹玉髓,"我跟了他们半里地,听南宫烬说'蚀心瘴不过是开胃菜,等梦魇花浸透楚都,楚昭连调兵的手都抬不起来'。"
楚昭的指节抵在案上,木桌发出细微的裂响:"他要的不是毒杀,是让楚国自乱阵脚。"
"还有。"铁剑客压低声音,"萧景琰给了他个金漆木匣,说是'能解他身上的蛊'。"
竹屋的烛火突然明灭两下,楚昭的瞳孔骤缩——南宫烬半年前染南诏瘴气时,曾说过"体内有虫爬",他当时只当是瘴毒后遗症,如今看来竟是中了蛊。
"谢了。"楚昭将腰间玉佩解下推过去,"这是前朝大傅的贴身之物,你拿着。"他转身时,衣摆扫过铁剑客的剑穗,"若再得消息,让白璃传信。"
竹屋的门在身后闭合,楚昭踏着满地竹影往偏殿走。
月光漫过宫墙时,他看见沈烬站在檐下,发梢沾着夜露,手里攥着方才白璃送来的密报。
"他竟与萧景琰勾结?"沈烬的声音发颤,密报在她指尖簌簌作响,"十年前他替我挡过刺客,五年前替我试毒差点瞎了眼......"她突然顿住,喉间像卡了块烧红的炭,"是我蠢,总以为他的疯癫是因为我失了沈家,却不知他早把刀磨得锃亮。"
楚昭握住她发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指缝钻进来:"他要的是你痛,所以我们偏要反着来。"他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明日让白璃散布你中毒昏迷的消息,我在寝殿设伏。"
沈烬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攥紧他袖口:"若来的是他......"
"不会是他。"楚昭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他要的是看你崩溃,不是送死。"
第二日未时三刻,"王妃毒发昏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从御药房飞到各宫各院。
沈烬缩在偏殿衣柜里,听着白璃在寝殿外哭嚎:"快传太医院!
王妃吐的血都是黑的!"
子时二刻,寝殿的窗棂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沈烬隔着衣柜缝隙望去,只见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溜进来,腰间挂着个青瓷瓶——正是白日里白璃在御药房发现的同款。
"王妃呢?"黑影压低声音,往床榻摸去。
床幔后躺着的"沈烬"闭着眼,腕间搭着白璃特意准备的脉枕。
黑影刚要拔开瓷瓶,一道寒光从梁上劈下。
楚昭的软剑抵在他后颈,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南宫公子!"黑衣人瘫在地上,额头撞在青砖上,"他说王妃醒着难下手,等她昏迷了,往她茶里下'百日散',七日之后......"
沈烬从衣柜里出来,指尖燃着豆大的烬火。
火光映得黑衣人脸色惨白,她蹲下身,用火焰挑起他腰间的瓷瓶:"百日散?"
"不、不是!"黑衣人突然癫狂大笑,"南宫公子说,等你们关了城门,梦魇花的毒气就会从地底下冒出来,整个楚都的人都会在梦里被抽干......"
"闭嘴!"楚昭的剑刃划破他咽喉,鲜血溅在沈烬裙角。
他蹲下身翻找,从黑衣人怀里摸出封密信,字迹歪歪扭扭:"三日之后,帝都将陷于梦魇——速开西城门。"
沈烬的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信笺:"他早就在地下埋了毒?"她猛地抬头,"传我命令,立刻关闭所有城门,调三千御林军挖地三尺,把西市到东宫的地道全封了!"
楚昭按住她肩膀:"我让暗卫去办。"他的声音沉得像淬了铅,"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逃。"
深夜,偏殿的烛火只剩豆大一点。
沈烬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南宫烬这十年送来的所有药方。
泛黄的纸页上,是他熟悉的字迹:"阿烬手凉,这方温经汤要连喝七日阿烬练火功伤了肺,这味白及要选三年生的"。
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薄如蝉翼的笺纸从夹层里滑落。
沈烬捡起来,就着烛火一看,背面竟有行小字,墨迹已有些模糊:"若你永远看不见我,那我就让你永远记得我。"
她的指尖突然刺痛——那是十年前,南宫烬替她挡刀时留下的旧伤。
烛火在她眼底晃成一片模糊的光,她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夜风掀起窗纱,吹落一页药方。
纸页打着旋儿落在地上,恰好盖住"温经汤"三个字,露出背面未干的墨迹:"明日卯时,西市老槐树下,取最后一味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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