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袖中残碗的碎片硌得更狠了。
黑鸦印,前朝密卫的暗号,十年前血洗大邺皇宫时,她亲眼见着那抹鸦青印记烙在刽子手的腕间。
她望着楚昭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明白他为何还未动怒——这不是意外,是局。
“影七。”楚昭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子时三刻,扮作狱卒混进天牢。柳怀安若醒着,问他黑鸦印的来历;若……”他指腹划过案上残碗的刻痕,“取他最后一句话。”
影七从殿角阴影里现出身形,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单膝点地,腰间短刃的寒光晃了沈烬的眼:“属下明白。”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后,像片被风卷走的落叶。
沈烬望着空了的殿门,心口突然发闷。
白日里东南角的焚心火,柳怀安的黑鸦印,还有楚昭喉结处那道淡白旧疤——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撞成一片,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本残卷,每一页都沾着血。
“你想去柳府。”楚昭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体温透过锦袍漫过来,“柳怀安的私宅前日被抄,但地窖没动——他藏毒的地方,未必只有密信。”
沈烬转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
烛火在他眼底摇晃,她忽然想起昨夜刑讯柳府密探时,那人大叫“双生劫现世,大邺必复”。
当时她以为是疯话,此刻再看楚昭绷紧的下颌,疯话里的刺扎得更深了。
“我去。”她扯过披风裹紧肩头,腕间赤炎石的温度突然烫得惊人,“你等影七的消息。”
楚昭没拦她。
他望着她走出门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残纸——那是影七回来时塞给他的,半页染血的纸,只余半句:“血契未解,双生劫难终……”
天牢的潮气裹着腐味钻进影七的鼻腔。
他套着狱卒的灰布衫,端着的食盒里,冷掉的牢饭结着白霜。
柳怀安的牢房在最里间,铁门上的锁扣还挂着赵敬之的封条,却被人用利器挑断了。
“大人?”影七压低声音敲了敲门,食盒在掌心渗出冷汗。
门内没有动静,他猛地踹开木门——霉味混着苦杏仁味扑面而来,柳怀安瘫在草席上,嘴角挂着黑血,右手死死攥着半片纸。
影七蹲下身,用匕首挑开那只手。
残纸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只余下“双生劫难终”几个字。
他刚要收纸,柳怀安的指甲突然勾住他的手腕,指甲缝里渗着黑血:“双生……劫……”话音未落,手指无力垂落,瞳孔扩散成死灰。
影七迅速扯下衣角擦净手,转身时撞翻了食盒。
冷饭撒在地上,露出碗底刻的黑鸦印——和赵敬之所说的分毫不差。
他捏紧残纸,听见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借着月光翻出牢墙,玄色披风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暗痕。
柳府废墟的断墙在月光下像头蛰伏的野兽。
沈烬踩着碎瓦往里走,靴底碾碎了半朵残梅——那是柳怀安最爱的素心梅,前日抄家时被侍卫踩进泥里的。
她绕到后园,枯井旁的老槐树下,三块青石板的缝隙里塞着半截红绳——和柳怀安书房暗格里的标记一样。
她蹲下身,指尖抠住石板缝隙。
石板下是个半人高的地窖,霉味混着檀香涌上来。
她摸出火折子照亮,墙上嵌着个檀木匣,匣上的锁是前朝样式的九连环。
沈烬指尖燃起幽蓝的火苗,锁芯在火中熔成金液,“咔嗒”一声开了。
匣里躺着块羊脂玉佩,正面刻着大邺的玄鸟图腾,背面是两行小字:“双生同命,血契同焚”。
沈烬的指尖刚触到玉佩,腕间的火纹突然腾起灼痛。
烬火在她血管里乱窜,像被什么牵引着往心口钻,连赤炎石都压不住。
她踉跄着扶住墙,玉佩在掌心发烫,玄鸟的眼睛泛出幽绿的光。
“难道……”她喘息着,声音被痛意扯得支离破碎,“我们真的是双生劫?”
夜风突然卷进地窖,吹灭了火折子。
玉佩的幽光更盛,照见墙上模糊的血手印——是柳怀安的,和天牢里那摊黑血一个颜色。
沈烬刚要把玉佩收进袖中,胸口突然像被无形的锁链勒住,疼得她蜷成一团。
诅咒的反噬比以往更凶,她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脆响,眼前渐渐模糊,最后一秒,她看见玉佩上的玄鸟仿佛活了,振翅飞向记忆里那座被火烧毁的宫殿……
栖凤殿的烛火燃到了灯芯。
楚昭捏着影七带回的残纸,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宫女的哭腔撞进殿门:“殿下!娘娘从柳府回来就昏了,掌心还攥着块……”
楚昭猛地起身,玄色大氅扫落了案上的残碗。
碎片落地的脆响里,他看见沈烬苍白的脸,和她掌心那枚泛着幽光的玉佩——背面的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双生同命,血契同焚”。
他伸手去探她的脉,指尖却被烫得缩回——她的体温高得反常,火纹从腕间蔓延到颈侧,像条正在苏醒的赤蛇。
殿外的更鼓敲了五下,沈烬忽然发出一声低吟,睫毛剧烈颤动,仿佛被什么画面拽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楚昭攥紧她的手,残纸上的“双生劫”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炸开。
十年前母亲咽气前说的“血契”,昨夜柳怀安密信里的“天谴”,此刻都顺着沈烬发烫的皮肤涌进他心里。
他望着她皱起的眉,忽然想起白日里金銮殿外的晨光——那时她望着阶下的朝臣,眼里的火比烬火更烈。
而现在,那团火被锁在她体内,烧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楚昭解下自己的玉佩,按在她掌心,却见两枚玉佩同时泛起幽光,像两簇隔着千年的火,终于在今夜碰出了火星。
沈烬的睫毛动了动,喉间溢出模糊的字句。
楚昭俯下身,听见她说:“母妃……火……”
夜风掀起纱帘,吹得烛火摇晃。
沈烬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楚昭的衣袖,在梦境里,她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刑场。
但这一次,刑场的火海里多了道玄色身影,和她一起跪在血泊里,喉结处有道淡白的疤——和楚昭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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