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紫檀木椅腿与青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怒意翻涌,额角青筋暴起,连花白的胡须都随着粗重的呼吸微微颤抖。
老管家李忠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公这般模样,心中既心疼又愤懑。他张了张嘴想要劝解,却又想起前几次劝诫反被斥责的经历,只得将满腹话语咽了回去,默默侍立在侧。
"国公爷从战场上退下来都十好几年了,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火爆..."
李忠在心里暗叹。他记得前几日太医来诊脉时还特意叮嘱,说主公肝火太旺,这样下去对身子骨不好。
如今主公已是儿孙绕膝、四世同堂的人了,何必还要为朝堂上的事如此动怒?
李晃突然停下脚步,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案上文房四宝都跳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声音低沉如雷:
"赵天扈这个小王八羔子!既然他想玩火,那本公就给他添点油,再加把柴!让他知道什么叫引火烧身!"
"主公..."
李忠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地斟词酌句,"恕老奴多句嘴,这终究是他齐家的天下...您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头来他们也未必念您的好..."
老管家的话说得很是委婉。如今的大齐就像个筛子,千疮百孔。朝堂上下明争暗斗,边疆战事不断,民间怨声载道。主公已近古稀之年,何必还要蹚这浑水?
"你懂个屁!"
安国公李晃猛地转身,一双虎目圆睁,凌厉的目光如刀般射向这个跟随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仆。书房内的烛火被他转身带起的风吹得摇曳不定,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我李晃十六岁从军,二十岁拜将,这一生立过多少战功?"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又骤然压低,"但我最骄傲的不是这些,而是少时立下的誓言——'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今我虽已年过花甲,但这颗心从未变过!"
说到激动处,李晃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每一道都是他为这个国家付出的见证。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渐渐凝重:
"这大齐怎可能只是他齐家的天下?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大齐的一份子!更何况..."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李晃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夜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打湿了他的须发。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寂寥。
"现在看来,赵王可以出局了。"
他冷冷地说,声音里透着决绝,"这样一个目光短浅、毫无韬略的蠢货,若把大齐交到他手里,不出几年必定亡国!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先辈们用鲜血打下的江山,毁在这种废物手中!"
"主公,您看...小殿下如何?"
李忠试探性地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俊儿..."提到外孙,李晃凌厉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但随即又蒙上一层阴影,
"他心地纯善,待人宽厚,可惜...谋略不足啊。为君者,光有仁善是不够的。"
老人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更何况这些年,我们从未把他当作储君培养。现在临时抱佛脚,已经太迟了..."
他想起小时候的俊儿,那个聪颖好学的孩子,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是他们,是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血雨腥风,生生折断了那孩子的翅膀,让他从一块璞玉变成了纨绔...
"其实...做个闲散王爷也好。"李晃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这江山太重,我已经折了一个女儿进去...俊儿就让他平安喜乐地过完这一生吧。"
李忠望着主公的背影,忽然惊觉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名将,不知何时已经佝偻了脊背。记忆中的主公,一杆长枪可敌千军,一声怒吼能震四方。如今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比任何敌人都要残酷。
安国公李晃站在窗前,目光落在那株陪伴了他三十年的老松树上。雨水顺着松针滴落,就像他心中流不尽的遗憾。
如果当年先太子没有冤死...如果那个温润如玉又胸怀韬略的殿下还活着...今日的大齐,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他闭上眼,先太子的音容笑貌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那个会在寒冬里亲自为老兵送炭火的太子,那个通宵达旦批阅奏折的太子,那个...被他们袖手旁观,间接害死的太子。
"罢了,罢了。"
李晃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为了自保而袖手旁观。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加派人手盯紧赵王府和秦王府,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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