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的阳光如熔化的黄金,泼洒在将军府演武场的青石板上,烫得蝼蚁都仓皇逃窜。白若雪拎着个油布包袱闯进来时,木屐底与石板摩擦出"刺啦"声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南宫翎正单膝跪在兵器架前擦拭破阵剑,剑身倒映出她风风火火的身影——发髻用稻草绳胡乱束着,额角凝着粒糖霜,藕荷色裙摆上沾着三两片干枯的蔷薇花瓣,像被顽童揉皱的宣纸。
"将军,开工了开工了!"她扬手将包袱掼在石桌上,震得剑穗上的猩红璎珞如心跳般震颤,三两枚碎银从包袱缝滚落,在滚烫的石面上蹦跳着发出清越声响。白若雪毫不在意,三两下扯开包袱,抖出件月白色锦袍,布料在强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幽光,"今儿拍吃播,得穿便服!这料子是阿三用槐花蜜混着明矾染的,熬糖时特意留了糖霜调色,跟咱刚出锅的山楂糖球一个色儿。"
南宫翎抬眼,墨色瞳孔里映出锦袍袖口那团歪扭的金线刺绣——分明是糖葫芦造型,却被绣成圆滚滚的歪瓜裂枣,糖霜纹路活像蚯蚓爬过的痕迹。他握剑鞘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如霜,眉头拧成川字:"本王...从不穿便服。"声线冷得像演武场西北角终年不化的背阴积雪,连檐角铜铃都似被冻得叮当声发颤。
"必须穿!"白若雪叉腰而立,马尾辫在脑后晃成拨浪鼓,裙摆扫过石桌时,那柄破阵剑竟嗡嗡作响,"您懂什么叫'流量密码'吗?西市杂耍班的猴子戴官帽都能赚铜钱,您这战神接地气才叫稀罕!想想看,玄甲配糖葫芦像什么?山匪劫道!穿便服才叫'反差萌',就跟苦瓜蘸蜂蜜似的,越怪越招人爱!"
立在廊下的墨影没忍住,噗嗤声刚漏出就被南宫翎一记眼刀剜得缩起脖子,甲叶碰撞出细碎声响。他慌忙仰头看天,假装研究飘过的云彩形状,连喉结都不敢滚动。最终,在白若雪"下次辣椒糖葫芦掺三倍断魂椒,独家供应权永久取消"的致命威胁下,战神大人铁青着脸,将月白锦袍套在中衣外,袖口的糖葫芦刺绣在风中招摇,像只扑腾的丑蝴蝶。
当南宫翎立在朱雀大街的糖球摊前时,整条街的喧嚣陡然凝固。月白锦袍衬得他肩宽如刀削,肤色冷白似瓷,可袖口那团歪扭的金线在阳光下明灭,让他活像根插错地方的玉簪——还是被顽童拿糖霜涂花了的次品。远处操练归来的张三李四挤在绸缎庄墙角,铠甲片被憋笑震得哗啦作响,李四抱着肚子蹲在地上,长矛险些戳进排水渠,惊起一群绿头苍蝇。
白若雪举着块画着同心圆的桐木板当"镜头",阿三扛着面写有"白记糖球·战神专场"的褪色破旗,旗杆缠着半截红绸,小石头站在板凳上,怀里抱着个豁口铜锣,三人组成的"摄制组"简陋得像街头耍猴班子,却靠嗓门撑起了半边天。
"家人们!街坊邻居们!骑驴的赶车的抱娃的!"白若雪深吸一口气,声线穿透午后蝉鸣与市声,惊得茶肆二楼的鹦鹉都忘了学舌,"今天咱糖球摊请来了活菩萨——定北侯、镇国战神、破阵剑主南宫翎将军!"
南宫翎面无表情地捏着串刚出锅的糖葫芦,琥珀色糖霜在阳光下流转着水晶光泽,一粒调皮的糖渍沾在他嘴角,让冷硬的下颌线添了丝诡异的柔和。白若雪眼疾手快扑过去,用一方沾着糖霜的蓝花帕子擦拭,嘴里吆喝不停:"瞅瞅这糖霜!瞧瞧这成色!战神大人亲自开啃的糖葫芦,吃一串能打十个蛮夷,吃两串敢踹阎王殿,吃三串...咳咳,能娶到如花美眷!"
"将军,笑一个嘛!"见他万年冰山脸,白若雪踮脚戳向他腰侧。南宫翎浑身一僵,腰间肌肉瞬间绷紧如弓弦,嘴角抽搐着向上扯动,硬生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左眼微眯成缝,右嘴角抽搐着咧向耳根,活像被辣椒呛到的门神。
小石头眼疾手快敲响破锣,奶声奶气喊:"家人们!扣1!将军笑了!刷波666!让我看到你们挥舞的双手!"
围观百姓轰然大笑,卖花老汉扯着嗓子喊:"将军,这糖葫芦甜不甜?要是不甜,咱找郡主退钱去!"
南宫翎咽下糖葫芦,喉结滚动着,冷声道:"甜。"
"听见没!"白若雪拍着案板接话,算盘珠子震得哗啦啦响,"战神亲口认证的甜!现在下单,买十串送限量版战神表情包一张!"她扬起张炭笔画,上面是南宫翎刚才的僵硬笑容,旁边配着歪扭字迹:"战神的甜蜜暴击,甜过西域进贡的蜜蜡!"
白若雪的"口嗨吃播"如火星落进滚油,在京城里炸开了锅。各大茶肆的说书先生连夜改了词本,醒木一拍,绘声绘色模仿:"那将军啊,捏着糖葫芦跟捏敌将首级似的,咔嚓一口——您猜怎么着?糖霜沾到眉毛上都不知道!"说到妙处,还会模仿那声冷冽的"甜",逗得茶客们拍桌大笑,茶水洒了满襟,惊飞了梁上麻雀。
绣楼里的贵妇小姐们陷入疯狂。她们根据茶肆传闻,将南宫翎吃播场景画成仕女图:有的把啃糖葫芦的画像贴在妆镜前当屏保,有的用七彩丝线将那歪扭笑容绣在帕子上。刘嬷嬷顶着日头找到白若雪,手里炭笔画上的南宫翎顶着爆炸头,攥着糖葫芦的手指关节泛白,表情狰狞得像要生吃山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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