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定北侯府演武场的青石板正泛着灼人的热气，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汗水混合的咸涩味。南宫翎立在点将台边缘的阴影里，玄铁战靴不经意间碾过台沿一道深褐色的裂纹，碎瓷片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咔嚓声。他望着底下操练的长枪方阵，墨色剑眉拧成了紧实的疙瘩——前排三名士兵的枪尖分别指向东南西三个方向，后排盾牌兵交错前进时，铁盾碰撞发出的叮当声毫无节奏，活像一群被惊扰的鸭子扑棱着翅膀乱窜。
"停！"南宫翎的声音陡然拔高，冷得如同腊月寒冰，震得演武场东侧槐树上的蝉鸣都戛然而止。他抬手按在腰间玄铁佩剑的吞口处，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你们这枪阵走得比城西刘老太婆扭秧歌还难看！再走不好，全体加练十圈！"
队列里霎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络腮胡士兵用袖口抹了把汗，络腮胡上沾着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着白光，他压低声音向身旁的瘦高个士兵抱怨："将军除了加练还会啥？再这么练下去，老子这把老腰非得折在演武场不可。"
"可不是嘛，"瘦高个士兵捅了捅腰间打满补丁的皮带，"军饷都欠了整整半年，就算练成吕布在世，攒不够三贯彩礼，翠花她爹也不肯把闺女嫁给我。"
墨影猫着腰凑到南宫翎身边，身上铁甲的肩甲蹭过点将台的木柱，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将军，弟兄们最近士气确实低迷，要不...咱多少赏点银子提振下？"
南宫翎的目光扫过士兵们蔫巴巴的脸庞，喉结重重滚动了两下。他想起今早户部尚书苦着一张脸，说国库空虚得能跑老鼠的模样，不由得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拿什么赏？难不成让本王对着辕门念咒变银子？"他第一次觉得，在漠北战场上砍杀敌军铁骑，都比眼前这摊练兵的烂摊子容易——至少敌人不会对着他唉声叹气，更不会抱怨娶不上媳妇。
正愁眉不展时，演武场东侧的角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串清脆得像刚出锅糖炒栗子的吆喝飘了过来："战神大人！新鲜出炉的糖葫芦换军饷啦！不甜不要钱，不酸不要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若雪拎着个缠满稻草的草靶，上面插满红通通的糖葫芦，在阳光下像捧着一束跳动的火焰。她身上穿着件形制古怪的"甲胄"——用硬纸板剪裁成鱼鳞状，刷上不均匀的红漆冒充战神甲，跑动时纸板鳞片哗啦啦直响，逗得前排几个士兵憋笑憋得脸色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若雪，你来这里做什么？"南宫翎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目光下意识扫过她裙摆上星星点点的糖霜，显然是刚从摊位上赶来。他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这丫头又要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幺蛾子。
"路过，顺便来参观战神大人练兵呀！"白若雪晃了晃草靶，糖葫芦上的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亮晶晶的光，"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顺利哦？"她踮起脚尖，透过士兵们的缝隙朝队列里瞄了瞄，"我刚才在角门外就听见了，弟兄们好像没什么干劲儿呀？"
南宫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被戳中了痛处："要你管。"
白若雪却像没看见他能滴出水的黑脸，噔噔噔跑到点将台下，仰着脖子朝他喊，发间的栀子花随着动作晃悠悠的："我知道了！将军，你缺个'练兵积分制'！"
"什么玩意儿？"南宫翎挑眉，一阵风掠过演武场，吹动他额前几缕碎发，露出疑惑的眼神。
"就是跟打怪升级似的！"白若雪掰着手指头，阳光把她指甲照得近乎透明，"比如说呀，打赢一场模拟战能积10分，巡逻准时能积5分，表现特别好的能积20分！攒够积分就能换我的糖葫芦、丑泥人、夜光荷包——我跟你说，保证管用！"
南宫翎还没琢磨透"积分制"是个什么鬼，白若雪已经像只灵活的花狸猫跳到演武场中央，将草靶往地上一插，扯着嗓子喊："弟兄们！都听我说！从今天起，跟着将军好好练兵能换宝贝啦！"
她拔出一串糖葫芦举过头顶，糖壳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发花："瞧见没？10分就能换一串！酸甜可口，咬一口能酸掉大牙，再甜到心尖，比你们碗里的军粮好吃十倍！"
接着又从袖兜里掏出个歪歪扭扭的泥人，泥人脸上用朱砂点了个跟南宫翎同款的冷脸："50分换这个！战神同款丑泥人，摆在床头既能辟邪，又能对着骂街解气！"
最后她抖开一个巴掌大的荷包，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萤火虫图案，居然透出幽幽的绿光："100分换这个夜光荷包！晚上走路不用提灯笼，绣着萤火虫，还能给媳妇当定情信物，比金簪子还管用！"
原本蔫巴巴的士兵们瞬间来了精神，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白若雪手里的宝贝。那个抱怨娶媳妇的络腮胡士兵立刻往前挤了两步，粗声粗气地喊："郡主！那夜光荷包能在上面刻字不？我想刻'张三与翠花永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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