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健马拉着簇新的乌篷车,马蹄踏在夯实的官道上,发出清脆规律的“哒哒”声,将身后蜿蜒的山路飞速抛远。
来时深一脚浅一脚跋涉了半个多月的路程,此刻在车轮飞转间,仅仅七日便已望见常德府那熟悉而破败的轮廓。
车帘被一只骨节粗壮的大手撩开一道缝隙,徐娇娇探头向外张望。
熟悉的景象涌入眼帘,但已不复初离时的凄惶绝望——肆虐的洪水早已退去,留下大片大片泥泞干涸的河床,像大地丑陋的伤疤。
被冲垮的房屋残骸,朽木与断砖散乱堆积,无人清理,在夕阳下堆砌成一片阴霾。
瘟疫的阴云似乎也散尽了,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污臭被干燥的尘土味取代,但死气依旧顽固地笼罩着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
官府的赈济和重建却仿佛从未有过,只有自然的野草,在废墟的缝隙间顽强地钻出点点新绿。
“这地方……还是老样子啊。”徐娇娇放下车帘,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车厢内光线昏暗。
卫莲闭目靠在厢壁上,仿佛睡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
不远处卫听澜挨着唐柔坐着,正小声说着什么,引得唐柔嘴角挂着惯常的、带着纵容的淡淡笑意。
马车外,唐门其他几位弟子策马跟随,亦步亦趋。
“齐家坳就在前面不远吧?”卫听澜忽然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故地重游的兴奋,“咱们顺道去看看齐鹤他们如何?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种子种下去没有?”
徐娇娇闻言,眼睛也亮了起来:“对呀!去看看吧,村子肯定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看向卫莲,带着期待。
卫莲眼皮微微一动,并未睁开,只是几不可查地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唐柔的目光扫过卫莲平静的侧脸,又落在卫听澜充满期待的脸上,温和地笑了笑:“也好,天色尚早,你们去看一眼也无妨。”
她语气轻缓,带着一种万事皆可包容的从容,只要不涉及底线,她总是乐意满足卫听澜这点小小的要求。
于是,车马在临近齐家坳的路口停下。
唐柔带着唐门弟子留在车旁等候,卫莲、徐娇娇和卫听澜三人下了车,朝着记忆中的村口走去。
脚下的土路依旧坑洼不平,越靠近村子,那份记忆中的宁静便越显得遥远。一种异样的寂静提前攫住了他们。
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童嬉闹,甚至没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当那个熟悉的、歪歪扭扭写着“齐家坳”三个字的木牌坊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牌坊依旧,但牌坊后面的村庄,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去了所有生气。
眼前哪里还有半点人烟?
一片狼藉的废墟无声地撞击着他们的视线——倒塌的篱笆横七竖八地纠缠着,如同被扯烂的破布条,几间勉强还立着的茅草屋,屋顶塌陷了大半。
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瓦罐、翻倒的破旧纺车、几件辨不出颜色的破烂衣物、几只豁了口的粗瓷碗,甚至还有半碗早已发馊霉变的粥糊糊,引来几只嗡嗡飞舞的绿头苍蝇。
卫莲缓缓扫过这片破败。
倒塌的土墙根下,一团深褐色的、近乎黑色的污渍黏在泥土和碎石上。
他脚步顿住,视线在那团污渍上停留了片刻。
那形状,那颜色,他曾在无数个阴暗的角落见过——那是早已干涸、渗入土中的血。
不止一处。
几步开外,一堆散乱的稻草下,又隐约透出同样的暗沉色泽。
卫莲的心无声地沉了下去,沉入一片冰冷漆黑的深潭。
“人呢?”徐娇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试图在废墟中找出一点活人的痕迹,“他们……是不是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水退了,瘟疫也没了,他们去找更好的地方重建村子了吧?”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天真,试图为眼前的一切找到一个不那么残酷的解释。
卫听澜也皱紧了眉头,他走到一处倾倒的灶台旁,弯腰捡起一只小小的、磨得光滑的木陀螺,那是他上次来时,孙家的小儿子石头最心爱的玩具。
“走得这么急?连石头最喜欢的陀螺都不要了?”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也落在了卫莲刚才注视过的墙根下。
那深褐色的印痕让卫听澜心头莫名一跳,一个更符合他认知的念头冒了出来:“你们说……是不是齐鹤他们上次去府衙讨说法,被官府抓走了?关起来了?所以村里人才搬走了避风头?”
他看向卫莲,寻求着认同,这个解释至少比徐娇娇的猜测更接近他所能想象的“坏事”的范畴。
而卫莲始终沉默着。
冰冷的现实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舌根——徐娇娇眼中那点残存的光亮,卫听澜话语里那份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特有的、对“官府”还留有余地的揣测,都让他喉间的石块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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