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看着卫莲这行云流水到好似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看着他舒展躺在沙滩上、毫无防备(至少表面如此)的姿态,眼神复杂。
他没有躺下,只是在不远处找了块干燥的礁石坐下,学着卫莲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卷起了自己长裤的裤腿,任由微凉的海水偶尔漫上来,冲刷着他的脚踝。
夜,深得纯粹。
没有篝火,没有音乐,没有虚伪的客套和探究的目光,只有头顶浩瀚无垠的璀璨星河,耳边永不停歇的海浪低语,以及身边另一个人同样沉默却真实存在的呼吸。
卫莲闭着眼睛,并未入睡,江怀瑾的话语再次掠过他的脑海——
“……你是一把刀……冰冷,锋利,精准,致命…”
“……小妄需要一把真正趁手的刀,我希望是你……”
留在江妄身边,成为他的“刀”?
这与他最终抽身离去的目标背道而驰。风险巨大,但宗师积分的回报……方才那10点的暴涨,清晰地昭示着江妄身上蕴含的惊人潜力。
思绪飘远,不可避免地沉入更深的黑暗——
哥伦比亚,雨林深处那座废弃的堡垒。
震耳欲聋的爆炸,灼热的气浪,碎裂的砖石……
队长埃里克那张在火光中显得冷酷而漠然的脸。
他至死都以为那是一次任务失败导致的灭口,直到灵魂在系统空间里回顾一切,真相才彻底摊开。
组织清除他并非因为任务失败,而是他心底萌生了脱离的念头。
一个从小被当作杀人兵器培养、知晓组织太多核心秘密的雇佣兵。
想要离开?
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彻底抹除,就像清理掉一件有了自我意识的危险工具。
他的童年,在训练营里与同龄人像野兽般互相撕咬,他的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血腥和杀戮。
他从未拥有过“选择”的权利——脱离组织,是奢望,更是取死之道。
但再来一次……
卫莲在黑暗中攥紧了手指,细沙从指缝间漏下。
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不畏惧杀戮,那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他抵触的是被迫参与杀戮,是成为他人意志的延伸,是永远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绝望。
他想要选择权,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海风拂过,裹挟着江妄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和雪后松林般冷冽的气息,这个少年正仰头望着星空,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柔和。
也许是这难得的宁静,也许是卫莲那无声的存在带来的奇异安全感,江妄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长久压抑后的沙哑和生疏,断断续续地飘散在夜风里:
“……在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被二叔带去看‘处理’不听话的人,吐了……把我关在黑屋子里三天,不给饭吃,他们说江家的刀不能有弱点……”
“母亲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她只抱过江沅……一次也没抱过我……”
“他们都怕我,我知道……我也希望他们怕我,这样就不会有人靠近,也不会有人……再被伤害……”
话语没有逻辑,没有重点,像是压抑太久后终于找到出口的溪流,杂乱地流淌着。
江妄倾诉着自己年幼时对父亲严厉的畏惧,对母亲偏心的不解和怨恨,对江怀瑾既崇敬又依赖的复杂情感,对周围人恐惧目光的麻木与利用……
还有那深不见底的,仿佛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孤独。
卫莲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
江妄断断续续的倾诉,在他脑海中自动构建成一幅幅画面——
年幼的江妄被强行拖入血腥的黑暗,在恐惧与呕吐中挣扎;小小的身影躲在华丽的门后,看着母亲温柔地抱着哥哥,留给他的只有冰冷的背影;少年在众人敬畏恐惧的目光中挺直脊背,将孤独铸成盔甲,也铸成了囚禁自己的牢笼……
这些画面与他记忆深处训练营里血腥而残酷的场景不谋而合:
为了半块面包将同伴的喉咙割开,在教官的皮鞭下麻木地完成一次又一次高强度的训练,看着一起长大的伙伴在任务中变成残缺的尸体……
画面诡异地重叠、交织。
都是为了生存,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磨灭人性,都在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孤独与绝望。
为了逃脱那个牢笼,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么江妄呢?
这个被名为“家族责任”和“血脉宿命”禁锢的少年,想要挣脱这黄金打造的枷锁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代价,必然是沉重的。
卫莲对此毫不怀疑。
只是,看着身边少年在倾诉中微微放松下来的侧影,感受着视野中那行不断跳动,最终定格在【98】的银色数字,卫莲心中某个角落,似乎也随着这海风,松动了一丝。
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回归沉寂。
江妄似乎说累了,也或许是将积压太久的东西倒出来后感到一阵虚脱,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远处海天相接处模糊的界限出神。
海浪声循环不息地冲刷着沙滩,如同时间流淌的背景音。
卫莲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
江妄坐在礁石上,身影在一望无际的星空幕布下显得渺小而孤寂,却又不再像他以往那样生人勿近。
两个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往的灵魂,在远离尘嚣的月下海滩,共享着一段沉默却不再那么孤独的时光。
当遥远的海平线泛起第一缕灰白,海鸟的鸣叫划破寂静时,江妄,这位被系统认定的价值最高的门徒,仅仅一夜,便贡献了整整20点宗师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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