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后,沉默地注视着模拟场内又一次因配合失误而导致的“全军覆没”。代表失败的刺耳警报声在穹顶空间回荡。他身边,苏星晚眉头紧锁,快速翻看着一份由行为分析师提交的报告,上面详细记录了演练中出现的上百次协作问题和潜在的文化冲突根源。
“这样不行。”顾沉舟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风暴不会等待我们解决所有分歧。再这样下去,真实的战场上,这些裂痕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苏星晚合上报告,目光锐利:“必须打破壁垒,强制融合。不仅是战术层面,更是心理层面。”
顾沉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大步走向演习导演控制台,拿起麦克风,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演练场和休息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体参演单位注意!模拟对抗暂停!所有人员,包括指挥官、参谋、一线战斗人员,立即到中央简报大厅集合!立刻!”
命令如同惊雷。片刻后,巨大的中央简报厅被来自不同国度、穿着不同制式作战服的精英们填满。空气中弥漫着困惑、疲惫和一丝未消的怨气。
顾沉舟没有站在高高的讲台上,而是走到了大厅中央,站在所有士兵的目光焦点之下。他环视着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写满骄傲与倔强的面孔。
“看看你们周围。”顾沉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看看站在你左边的人,右边的人。他们或许语言不同,肤色不同,战术手册不同。但此刻,我们所有人身上,都背负着同一个东西——人类的未来!”
他停顿了一下,让沉重的字句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外面的世界正在燃烧!‘阴影协会’的屠刀每分每秒都在收割无辜者的生命!他们嘲笑我们的分裂,期待着我们因彼此的猜忌和不信任而自我毁灭!我们是谁?我们是人类最后的盾牌,是刺向黑暗心脏的利剑!如果我们自己都无法拧成一股绳,如果我们还在为谁的战术更‘正确’、谁的动作快了零点一秒而争执不休,那么,我们凭什么去战胜那个将全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敌人?凭什么去守护我们身后千千万万的同胞?”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过杰克逊,扫过山本一郎,扫过每一个部队指挥官,最后落回普通的士兵身上。
“从现在开始,忘记你们胸前的徽章属于哪个国家!记住,你们只有一个身份——人类反击军!你们只有一个目标——摧毁‘深渊王座’!演练计划重新调整!所有小队打散重组!不同国籍、不同部队的成员,必须混编在一起!每一个战术小组,必须包含至少三个不同国家的士兵!你们有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内,你们要学会听懂同伴最简单的战术口令,理解他一个眼神的含义,习惯他的火力掩护节奏,把后背放心地交给他!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退出!退出这场决定人类命运的战争!”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轩然大波。打散重组?混编?二十四小时?惊愕、抵触、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但顾沉舟的话语,如同重锤,敲碎了那些无形的隔阂。他描绘的那个共同的、沉甸甸的身份和目标,压过了所有狭隘的坚持。
短暂的骚动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退出。一双双眼睛中的迷茫和抵触,渐渐被一种更沉重、更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演习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汗水和嘶吼的熔炉。语言不通?那就用最简单的通用战术术语,配合手势,甚至直接用枪托在地上画图!战术分歧?那就一遍遍推演,争吵,再达成共识,直到找到那个能让所有人活下来、又能完成任务的最优解!信任缺失?那就一次次在模拟的枪林弹雨中,将生命交给刚刚认识的异国战友!
汗水浸透了迷彩服,沙哑的嗓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此起彼伏。不同语言的叫喊、鼓励、甚至咒骂交织在一起。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磨合。一个“游骑兵”士兵笨拙地模仿着“龙隐”队员的战术手势;一个“风暴突击队”的军士长耐心地给“金蝎”的蛙人讲解城市巷战的要点;一个“利剑”旅的年轻战士在模拟火力覆盖下,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籍军团”老兵猛地扑倒,躲过致命的“炮击”……
隔阂并未完全消失,但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在高压和汗水下淬炼出的、粗糙而坚韧的默契,正在悄然滋生。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开始能传递关键的信息;掩护的火力开始能精准地落在需要的地方;撤退的时机开始能把握得分毫不差。那层看不见的墙,在为了生存和胜利的共同挣扎中,被一点点凿穿。
就在联合部队在磨合的阵痛中艰难前行时,“深渊王座”深处,那冰冷金属构筑的核心指挥大厅内,气氛同样凝重如铅。
巨大的全息星图悬浮在大厅中央,代表“守夜人”基地和已知联合部队集结点的光点被重点标注。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制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星图前。他(她)的身形并不高大,却散发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这就是“阴影协会”的最高意志,“深渊王座”的主人——代号“仲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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