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叠加、共鸣。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声音,或轻哼,或用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椅背,打着沉重而犹豫的节拍。渐渐地,这应和声如同汇入溪流的雨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有人跟着那低沉如脉搏的贝斯线,从喉咙深处哼唱出沉重的、带着原始力量的韵律;有人用指尖在金属折叠椅的扶手上敲击出如同战鼓般坚定有力的节奏点;那位摇滚歌手干脆用穿着厚重马丁靴的脚,重重地、一下下地跺着木质地板,发出沉闷而震撼的咚咚声,如同远古部落出征前的战舞。
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节奏,不同的表达方式,起初还有些杂乱无章,带着试探的犹豫和长久压抑后的生疏。但在那架老钢琴所引导的、充满不屈抗争意志的核心旋律的统御和召唤下,它们开始奇异地汇聚、缠绕、彼此支撑、相互应和。杂音消失了,不和谐被熔炼了,只剩下一种越来越宏大、越来越统一、越来越具有摧毁性力量的共鸣!这声音不再局限于听觉,它震动着浑浊的空气,敲打着每个人的胸膛,让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颤抖。狭小的排练厅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共鸣箱,所有人的心跳、呼吸、积压的愤怒与此刻燃烧起来的决心,都被这无形的、由灵魂共振而生的乐章所捕获、放大,最终汇成一股足以撕裂任何囚笼、冲垮任何铁幕的滔天洪流!
苏星晚的双手在琴键上爆发出最后一个强劲无比、如同惊雷炸响般的和弦!巨大的声浪在狭小的空间里轰然爆开,震得墙壁似乎都在呻吟!余音在剧烈震颤的空气中嗡嗡作响,久久不散。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片大战降临前的肃杀与冰冷。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那一张张被音乐点燃、被愤怒和决心彻底照亮、再无半分犹疑与恐惧的脸孔。
“找到了,”她的声音穿透了渐息的、依旧在空间里震颤的琴音余韵,清晰无比,如同利剑出鞘的龙吟。她指向顾沉舟带来的、摊开在钢琴顶盖上的废弃工厂结构图,指尖重重地落在一个极其隐蔽、用红笔圈出的标记点上——“鼻孔”的精确位置。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彻底吞噬了废弃工厂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风在扭曲的钢铁骨架间呜咽着穿梭,声音越发凄厉,如同无数怨魂在哭泣。顾沉舟、苏星晚、艾瑞克,以及联盟中精挑细选出的另外三位身手和意志都足够坚韧的成员(那位红发摇滚歌手、年轻制作人、还有一位曾做过特技替身的灯光师),如同六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在荒草丛生、布满瓦砾和锈蚀金属的厂区边缘。脚下是湿滑冰冷的泥土和硌脚的碎石,每一次落脚都需万分小心。
顾沉舟伏在冰冷潮湿、散发着腐殖质气息的泥土上,夜视仪里一片幽绿诡异的世界。他死死盯着那条被艾瑞克反复分析、用算法模拟了无数遍、最终确认的“幽灵小径”——它如同一条狡猾的毒蛇,蜿蜒着穿过半人高的枯黄荒草和倒塌的砖墙,最终消失在旧主控楼侧面那堵爬满暗红色铁锈、如同凝固血块的墙壁下。墙壁底部,那道几乎与锈迹完全融为一体的金属门轮廓,在夜视仪的放大视野下显得异常清晰。门缝边缘,几不可见的、淡红色的红外光束如同精心编织的死亡蛛网般严密交织,任何不经意的触碰都会立刻引爆警报,将死亡倾泻而下。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下,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动作沉稳,没有一丝颤抖。身后不远处,艾瑞克趴在一个相对凹陷的浅坑里,手指已经悬停在那个改装过的、形如老式收音机般的便携式信号干扰器的启动键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苏星晚紧握着一支强光致盲信号棒,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潜伏在顾沉舟侧后方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残骸阴影里,目光如同最警惕的母豹,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黑暗,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片树叶的异常摇晃都牵动着她的神经。其他几人屏住呼吸,如同石雕般分散在附近的有利位置,手中紧握着撬棍和强光电筒,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肌肉在黑暗中绷紧,只待那致命的一扑。
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冷的固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般在耳膜中轰鸣。废弃工厂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森然地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带着无言的压迫感。而他们,这六道渺小的身影,正向着那幽深莫测、危机四伏的喉咙深处,投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一击。死寂中,只有风穿过钢铁缝隙的呜咽,和彼此压抑到极限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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