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员的手指带着颤抖,狠狠拍下总电源重启按钮!
嗡——
整个灯光系统发出一阵低沉的呻吟,监控屏幕陷入一片漆黑。控制室内死寂得可怕,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屏幕,盯着那些代表灯具状态的指示灯。一秒......两秒......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滴!
一声清脆的系统自检通过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漆黑的监控屏幕瞬间重新亮起!上面狂暴的红色警报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那混乱如麻的波形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捋平,变成了稳定、规律的绿色线条!
"输出!全功率输出!"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
控制台上的推杆被猛地推至顶端!
舞台上,那疯狂肆虐、令人窒息的光影风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定格了一瞬。紧接着,所有乱闪、乱跳、色彩错乱的灯光,如同被驯服的狂兽,瞬间收敛了爪牙!柔和、纯净、稳定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潮水,重新温柔地覆盖了整个舞台!那束象征月华的顶光,再次温柔而坚定地笼罩在钢琴和那个挺直脊背的身影之上。背景板上扭曲破碎的星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轻轻抚平,浩瀚的星云重新开始了它优雅而壮丽的旋转,璀璨的星辰再次温柔地眨起了眼睛。所有杂乱的、刺眼的光斑消失无踪,只剩下和谐、精准、烘托着音乐本身的美妙光影。
这光明的回归,并非悄无声息。当稳定纯净的光芒重新笼罩全身,驱散了那些切割肌肤般的错乱光影,苏星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那几乎要将她意志力压垮的沉重负担,那与癫狂光线搏斗的窒息感,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巨大酸楚和重新燃起的火焰,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但她的指尖,未曾有哪怕千分之一秒的停顿。
那在风暴中被迫变得冷硬、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的旋律,在光明重临的这一刻,骤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音符不再是挣扎的延续,而是压抑后的磅礴喷发!《烬海长歌》中那深藏的、如同海底火山般运行的力量感,被她彻底点燃!右手旋律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深海巨兽,在重新变得深邃宁静的星空背景下扶摇直上,带着一种洗涤灵魂的清澈和直击人心的力量感,如同熔岩冲破冰冷的海床,将炽热的光芒带向海面。左手的和弦不再仅仅是沉厚的托举,而是化为深沉、浑厚、支撑着整个情感宇宙的基石,如同海底山脉的崛起。每一个音符都被注入了更加饱满、更加深刻的情感——那是穿越风暴后的澄澈,是劫后余生的感恩,是意志战胜混乱的无言凯歌!
台下,观众席中那因灯光故障而掀起的惊疑、骚动、不满的低语浪潮,在这重归完美的光效和这陡然升华、直击心灵的琴声中,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惊愕的表情被专注的聆听取代,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代之以一种更深沉、更投入的沉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们仿佛亲历了一场无形的战斗,此刻共同分享着胜利的宁静与震撼。混乱的窃窃私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那饱含着力量与深情的琴声,在星空下自由地流淌、回荡,充盈着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苏星晚彻底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身体随着音乐的呼吸自然起伏,不再有丝毫的僵硬。她不再仅仅是演奏者,而是化为了音乐的本身,化为了这连接星辰与心灵桥梁的一部分。指尖下的音符拥有了灵魂,诉说着只有她和这片星空才能完全理解的、关于失去、等待、抗争与最终抵达的故事。
后台控制室内,顾沉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重重地靠在冰冷的设备机柜上,闭着眼,胸膛剧烈地起伏。控制台上稳定流淌的绿色指示灯映在他汗湿的脸上。门外隐约传来那已臻化境的琴声,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地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缓缓睁开眼,透过控制室的观察窗,望向舞台上那片重新璀璨的星海,望向星海中央那个被纯净光芒笼罩的、忘我演奏的身影。紧绷的嘴角,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卸下千钧重担后,疲惫到极点的、无声的叹息。他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抹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指尖仍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是高度紧张后残留的生理反应。成功了。至少,舞台上的光,稳住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体依旧靠着机柜,像一尊刚刚经历恶战、亟待修复的雕像。
当最后一个音符——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鲸歌最终沉入寂静海沟般带着无限余韵的泛音——从苏星晚的指尖轻柔地飘散,最终融入那片浩瀚宁静的星空背景中,整个霖城大学礼堂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绝对的真空般的寂静。
这寂静持续了仿佛一个心跳,又仿佛一个世纪。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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