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细微尖锐的刺痛感驱散脑中的茫然和眩晕。她深吸几口带着尘埃和人群汗味、焦虑气息的空气,也拿出手机,指尖冰凉地划过通讯录里所有可能与演出场馆有联系的名字,哪怕只有一丝微弱关联的人,她也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但微微的颤抖依然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希望的火星,在密集的电话铃声和焦灼的问询声中,被艰难地一粒粒点燃。然而,现实却是一盆接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冷酷无情地将其扑灭。
“抱歉啊苏小姐,我们大剧场下个月的档期都排满了,别说一周,一天空档都没有……”电话那头是公事公办的歉意,公式化得像冰冷的录音。
“小苏啊,不是不帮你,我们这老剧院你是知道的,设备……唉,都是些爷爷辈的老家伙了,你们那么高的专业要求,怕是要砸招牌啊!”声音里是爱莫能助的叹息,带着陈旧木头和灰尘的气息。
“场地?有倒是有!市中心那个新开的‘星耀’馆,豪华气派!不过价格嘛……比你们原来的预算翻个跟头恐怕都不止哦!”夸张的报价带着毫不掩饰的趁火打劫意味,像一记闷棍。
每一次通话结束,放下发烫的手机,都感觉力气被抽走一分。苏星晚疲惫地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冰冷的玻璃幕墙、拥挤的车流、面无表情的行人——模糊成一片流动的、毫无生气的灰暗色块。宣传组的小刘坐在后座,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疯狂滑动,屏幕的光映着她同样苍白的脸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她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晚姐!社交平台上有人在问了!有人拍了封条照片发上去,那个关于我们演出场地查封的话题……热度在往上蹿!”焦虑如同实质的毒雾,在封闭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顾沉舟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一边开着车在拥堵的车流中艰难穿梭,赶往下一个可能的场馆,一边还在不停地接打电话,声音因为持续的说话而显得更加沙哑,但那份沉稳和条理始终未变,像风暴中岿然不动的指挥塔。他偶尔侧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的苏星晚,低声道:“星晚,别泄气。大海捞针,捞不到是常态,捞到了才是运气。但运气,往往属于坚持到最后的人。”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握手机、指节发白的手上,带着无声的鼓励。
一天下来,车轮几乎碾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寸与演出相关的土地。他们看过富丽堂皇如水晶宫殿却价格令人绝望的商业中心;也钻过藏在小巷深处、舞台狭小得仅能容下三两人的老旧俱乐部,空气里弥漫着劣质啤酒和汗馊味;甚至还踏入过一个弥漫着消毒水味道、舞台背景墙还贴着“社区健康讲座”褪色横幅的社区活动中心,塑料座椅在脚下吱嘎作响。每一次满怀希望地推开门,迎接他们的或是空间的逼仄令人窒息,或是设备的陈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刺耳的电流噪音,或是负责人报出的那个令人眼前一黑的数字,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刃。
夕阳像一块燃烧殆尽的炭,把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暗红,如同舞台落幕前最后的血色布景。顾沉舟把车停在路边,沉默地熄了火。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像垂死者的叹息。巨大的挫败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粘稠冰冷的沥青,沉沉地包裹住两人,几乎要将他们溺毙。苏星晚望着窗外匆匆归家的行人,一种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猛地冲上鼻尖,酸涩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慢慢转过头,看向顾沉舟线条紧绷的侧脸,连日奔波的疲惫刻在他眼底深深的青影里,那份磐石般的沉稳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重的阴影,仿佛随时会碎裂。
“沉舟,”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细微的、无法抑制的哽咽,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重若千钧的问题,“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场演出,是不是命中注定……要……”
“夭折”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舌尖剧痛,终究没能说出口。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汲取着那一点点残存的、微弱的温暖和支撑,仿佛那是悬崖边最后一根藤蔓。
顾沉舟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一只温热的大手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发顶,带着安抚的力度,缓缓抚过她散落的长发。那动作里充满了无声的疼惜和一种压抑着的、同样沉重的疲惫。
“别说傻话,”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就在她的耳畔,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还没走到绝路。只要最后一秒没到,就还有翻盘的机会。”他一边说着,另一只手却并未停下,手机屏幕的微光映亮他专注而布满血丝的眉眼,指尖依旧在通讯录和各种场地信息应用平台的页面间快速滑动、点选,仿佛一台不知疲倦、永不放弃的机器。那微弱而固执的光,在昏暗的车厢里,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不肯熄灭的星火,倔强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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