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集的夜,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重、粘腻地覆盖在陋室之上。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留下死寂的湿冷,渗入骨髓。陈墨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裹紧了那件单薄破旧的薄被,却丝毫无法抵挡那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寒意。
怀中的《诡谈录》紧贴着胸口,那份源自收割而来的【拾壹年】命元储备,如同揣着一块沉甸甸的暖玉,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生命暖流。这暖流曾是他力量的源泉,是黑暗中唯一的慰藉。但此刻,它却像投入无底寒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反而更衬得那潭水冰冷彻骨。
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内里。源自那被刻意压制、却如同附骨之疽的——**陈家村**。
左臂虎符烙印的灼痛在寂静中变得格外清晰,一跳一跳,如同心脏在皮肉下燃烧,灼烫感沿着筋络蔓延至锁骨,留下无形的焦痕。右眼的灰翳视野在黑暗中更加模糊,50%的色觉剥夺让整个世界都蒙着一层不祥的死灰。掌心接触床板时,那翡翠菌丝的冰冷蠕动感似乎从未消失,只是暂时蛰伏。
身体的异化是冰冷的警告,而精神的侵袭,才是真正的酷刑。
疲惫终于压倒了警惕。意识沉沦。
没有预兆地,他“站”在了陈家村那条熟悉的泥泞小路上。灰白色的雨幕倾盆而下,砸在脸上冰凉刺骨。空气里不再是黑水集的污秽,而是混合着泥土腥气、牲畜粪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绝望。
视野是右眼的灰翳状态,模糊而褪色。他看到前方,猩红的唢呐声撕裂雨幕,一顶破旧得如同纸糊的花轿在泥水中颠簸起伏。抬轿的汉子们面目模糊,脚步沉重得像拖着镣铐。是送亲的队伍!
他想转身,想逃离,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雨水中,他看到了阿岩。那个沉默寡言的猎人,此刻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被几个粗壮的村民死死按在泥泞里。他嘶吼着,挣扎着,雨水混着泪水从他扭曲的脸上流下,眼神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和绝望。
“阿芸——!放开她——!” 阿岩的吼声在雨中炸开,震得陈墨耳膜嗡嗡作响。那声音里的绝望,比虎符烙印的灼痛更甚百倍。
花轿的帘子被风吹开一角。瞬间,陈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阿芸坐在里面。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被强行套上大红布料的“嫁衣”。没有哭喊,没有挣扎。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低垂着头。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然后,她抬起了头。
一双眼睛。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那空洞的眼神穿透了雨幕,穿透了时空,直直地“看”进了陈墨的眼底深处!仿佛在无声地拷问:**为什么?**
“不……” 陈墨想辩解,想嘶喊,喉咙却像被灰烬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被无形力量钉在原地的罪人。
场景骤然切换。
暴雨倾盆的夜晚,陈家村祠堂在灰白的视野中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祠堂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湿淋淋的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
是阿芸!
她浑身湿透,单薄的“嫁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然而,她的腹部——那平坦的小腹,此刻却高高隆起!如同怀胎十月!那隆起在灰白色的视野里显得异常突兀、畸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深色的水渍。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曾经清秀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她的眼睛,依旧是那令人心悸的空洞。然后,她的目光,或者说,她腹部那诡异隆起中的“存在”的“目光”,缓缓地、冰冷地扫过祠堂的角落。
“啊——!” 凄厉得不像人声的惨叫响起!
是族长!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抠向自己的眼眶!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恐惧,仿佛看到了宇宙间最深沉的恐怖!他的手指像铁钩一样,硬生生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将自己的两颗眼球剜了出来!鲜血混着眼球的粘液,顺着他枯槁的脸颊疯狂涌下!
“眼睛……眼睛……不能看……不能看啊!” 张婆子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嘶喊紧随其后。她肥胖的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双手同样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指甲在松弛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最终也狠狠插向了自己的眼睛!噗嗤!污血飞溅!
挖眼的剧痛和濒死的恐惧让他们在地上疯狂翻滚、抽搐,如同两条被丢上岸的鱼,在绝望中拍打着生命最后的残响。那“噗嗤”、“咔嚓”的骨骼碎裂和筋肉撕裂声,混合着他们非人的惨嚎,在空旷死寂的祠堂里反复回荡、放大,狠狠撞击着陈墨的耳膜和灵魂!
陈墨浑身冰冷,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想闭眼,想逃离这地狱般的景象,但右眼的灰翳视野却像最残酷的放映机,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无法逃避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刻进他的脑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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