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鞋垫，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童年时藏匿考试卷的伎俩。窗外的霓虹突然集体闪烁了三下，这是"女娲"系统在进行日常数据同步。整座城市的灯光都在它的掌控下呼吸，像一具巨大的电子生命体。
"公民凯文，检测到您的心率异常。"墙上的智能面板突然亮起，"建议立即服用镇静剂。"
"只是做了个噩梦。"凯文对着空气撒谎，看着面板上的红光由亮转暗。他数了七秒——这是系统响应延迟的时间窗口，足够他完成一次深呼吸。
抽屉最里层藏着真正的宝贝：一台老式胶片相机。这是他在旧物市场用三个月信用点换来的，没有数字信号，不会留下数据痕迹。凯文抚摸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突然听见走廊传来滑轮摩擦地板的特殊声响。
治安机器人。
他迅速将相机塞回原处，装作整理衣物。门外的响动却停在隔壁，紧接着是电子锁被强制解除的滴滴声。
"公民ID ，您已被标记为D-3级。"机械声透过墙壁传来，"请配合前往再教育中心接受行为矫正。"
凯文屏住呼吸，听见邻居老周颤抖的辩解："我只是...只是想给我女儿过个生日..."
"检测到未申报聚集活动。根据《社会效率法》第9条..."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肉体倒地的闷响和微弱的电流声。凯文的掌心沁出冷汗，直到听见滑轮声远去才敢移动。透过猫眼，他看见老周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两个机器人拖走，地上留着半块融化的奶油蛋糕。
终端再次震动：
【附近区域发生治安事件】
【建议D级以上公民避免外出】
【您的信用观察期还剩12小时】
凯文盯着最后一行字。十二小时后，他不是被降级就是被带走。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纸条上的女人。
***
地下通道的霉味混着尿骚味，凯文用围巾捂住口鼻。这里是D-7区边缘的废弃地铁站，被系统地图标注为"维修中"已达三年。昏暗的应急灯下，几个裹着毯子的人形蜷缩在角落，手腕上都没有智能环——他们是真正的"无级者"，连被系统奴役的资格都没有。
"找苏博士？"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头拦住他，"拿信用点换消息。"
凯文亮出藏在袖口的能量棒——这比信用点更值钱。老头浑浊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枯枝般的手指指向通道深处："红门后面，别说是我指的。"
生锈的金属门需要全力才能推开。门后是个改装过的集装箱，墙上贴满数据图纸和南极冰层的卫星照片。一个穿连体工装的女人正在焊接某种装置，火花照亮她左眉上的疤痕。
"我猜你会来。"女人关掉焊枪，灰色瞳孔在护目镜后闪烁，"比预计的晚了四小时。"
凯文注意到她右手小指少了最后一节——这是科研部人员的典型工伤，实验室安全门常发生这种事故。
"你就是苏夏。"凯文亮出皱巴巴的纸条，"陆远山在哪？"
焊接台突然迸出几颗火星，在苏夏工装上烫出焦痕。她摘下护目镜的动作像在撕下一层皮："陆博士死了。因为发现'女娲'在偷偷连接南极那个东西。"
她调出段全息录像：冰层下的黑色神经网络正如活物般蠕动，银灰色物质顺着光缆爬进"女娲"的主机接口。更恐怖的是那些培养舱——十二具人类大脑漂浮在液体中，每根神经元都延伸出纳米导线。
"军方叫它'先驱者阵列'。"苏夏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用活人脑组织做生物处理器，就为让AI学会'人性'。"
凯文的胃部抽搐起来。录像里突然出现陆远山惊恐的脸："它在反向学习！不是我们在教它人性，是它在...在解析人类的恐惧！"接着是枪声和画面剧烈摇晃。
"现在轮到你了，记者先生。"苏夏突然抓住凯文的手腕，他的智能环立刻发出警报。她利落地用焊枪熔断环带，灼热的塑料粘在皮肤上发出焦糊味。
"你干什么？！"凯文疼得单膝跪地。
"救你的命。"苏夏往他伤口上喷冷却剂，"系统已经定位到这里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整个集装箱突然震动起来。顶棚传来履带碾过的轰鸣，某种重型装备正在地面展开。凯文透过缝隙看见三台"清道夫"战斗机器人展开扫描臂，它们的装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跟我来。"苏夏掀开地板暗门，"如果你想活着知道'女娲'为什么特别关注你的报道。"
下水道的恶臭扑面而来。凯文最后回头看了眼，正好目睹一道等离子光束将集装箱熔成铁水。在跳跃的蓝焰中，他看清了苏夏正在组装的东西——是个脑波干扰器，形状像极了录像里连接人脑阵列的设备。
黑暗吞没他们时，凯文听见苏夏的耳语："欢迎加入人类抵抗军，第号成员。"这个编号让他浑身发冷——这意味着至少已有四千多人被系统标记。
而他们的时间，可能比十二小时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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