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瀛听了这话,苦涩的药还在嘴边,他忽然什么味道都尝不到了。
大皇子幼年让他采花,生在高高的崖壁上,他还以为是故意为难,才非要这样安排。
或许当年突如其来的运气,都并非没有来处。
或许他偶尔一次险险避开踏空的石壁,往后就有虞寄北躲闪不及,中了这一箭。
梁瀛没法不这么想。
虞寄北的死让他恍惚,他非要找个人去怪,匈奴的王已经下跪献了降书,过失的部将已经惩处,他挥刀也挥得不痛快,最后只能朝着他自己。
是他这条卑贱的性命,害死了虞寄北。
他妥帖地打点了后事,承诺会替虞寄北给老夫妇颐养天年,但第二年老夫人便悲痛过度离世,将军带着沧桑的白发,来与他作别。
虞将军头一回卸下他的尊卑礼节,双目含泪地来握梁瀛的手,张口欲语又压了下去,老将军颤抖着唇,只是看着梁瀛:“陛下,莫要伤怀,若是得了空闲,可来江南见见吾儿。”
虞寄北埋在了江南。
老将军在隔年离世,将军府换了旁支,梁瀛穿着一身孝服凭吊,朝内没有官员敢说什么。
这时候,他才收到了一个木匣,里面放着厚厚的信件,好些被雨水打皱,又或者沾了黄沙,脆弱地一碰即散,边角都泛了黄。
从他们离别的时候开始,几乎是十日一封,开始时是殷切地道歉,虞寄北觉得他们只是吵架了,后来发现自己的信件都被退回来,语气焦急起来。梁瀛仔细又小心地翻看着,都能想象这人说这些话的语气。
“臣嘴笨,书从没好好读,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恃宠而骄冲着殿下耍脾气,臣到了地方便自己领了三十大板子,只求殿下不要郁结于心。”
“殿下不读信,臣日夜难寐,晚上唉声叹气,被副将揪着耳朵骂了一通。”
“新年伊始,臣在这边庙宇上了香,求殿下来年安康。殿下可有想臣?”最后一句滴了几滴墨迹,想来是犹豫了片刻才下笔。
“听闻殿下登基,不,要唤陛下了,末将高兴,连带着边境放了三日操练,陛下龙体康健。”
几百页纸,层层叠叠,在最危急的时候是短短几句,闲下来就满满一张。
或许是后来知道会被退回来,语气便变得大胆起来。
“阿营坏,和以前一样生气便不理人。”
“我要努力当上那大将军,做你最锋利的刀刃,届时,就无人敢妄言,也无人敢将我们分开。”
“今日捉了那匈奴敕努儿,为了辱没我朝,什么话都说了出来——阿营以前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一字不说呢?是不信我吗?我讨厌这样的阿营,但更想日夜兼程回去,抱抱我的阿营。”
梁瀛手颤了颤,翻开了最后一页。
“听匈奴那儿传闻,高山的花可治百病,阿营等我,等我攻下那里,摘了花便回来。”
“希望到时候你能消消气,听我说说话。”
“我好想你。”
约莫是被朝中势力拦阻,这些信从未有一封送到他手上。
梁瀛眼前模糊,他死死攥着手中的信纸,他想说话,却猛然向旁边干呕,他伸手挡住了上前来的侍从,伏在桌案艰难地喘息。
这雨太大了,他想,让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天地间好像到处都在下雨,让道路都变得阻塞,让那应该采着花归来的将军,都被困在了路上。
江南从此成了梁瀛不敢踏足的地方,他这辈子对江南的印象永远地停留在了虞寄北的描绘里,那里烟雨行舟,小桥流水,只要他不去见那坟茔,虞寄北似乎就在那里和虞将军夫妇一道好好地生活,采上一株莲,唱着那支歌,等着见他心爱的人。
梁瀛再未出过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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