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板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头上。
赵勇瞪大了眼睛，先是震惊，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佩服。
他凑到李显扬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道：“嘿，显扬，你看见没？这草原公主够劲，真是个狠人，这贺礼送的俺喜欢！”
李显扬没有理他，只是摇着扇子，眉头却紧紧锁着，目光在那草原信使和主座上的李琼之间来回逡巡。
他看到的不是几颗人头那么简单，而是一场无声的宣示，一盘已经摆到明面上的棋局。
齐语嫣静静地站在李琼身侧，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她看着那些人头，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仿佛在看几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她只是将视线，更多地停留在了那位昂首挺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草原信使身上。
李琼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站起身，走下台阶，在那草原汉子面前站定。
“替我多谢你们女王的美意。”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份礼我很喜欢，新娘子也很喜欢。”
他特意加重了新娘子三个字。
齐语嫣闻言，上前一步，对着那草原信使，微微福了一礼，声音清脆柔和：“有劳使者远道而来，语嫣谢过阿古拉姐姐的厚礼。”
“北境天寒，使者一路辛苦，还请入席，喝一杯我们中原的热茶，暖暖身子。”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主母的气度，又点明了自己和阿古拉的姐妹关系。
将对方那份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宣示，轻描淡写地化解为姐妹间的赠礼。
那草原汉子显然没料到这位看起来柔弱的汉人女子，竟有如此反应。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周平。”李琼开口。
“末将在。”
“把这些贺礼收拾干净，将头颅悬于北门之外，三日后再取下。”
“是！”
“另外，带这位使者下去好生歇息，不得怠慢。”
“遵命。”
草原汉子被带了下去，议事厅内的气氛才稍稍松缓了一些。
赵勇一拍大腿：“将军，这阿古拉公主真是仗义！咱们还没动手，她倒先把事儿给办了。这等于是在告诉京城那帮孙子，动您李琼，就是动她黄金狼帐！”
“仗义？”李显扬收起扇子，冷笑一声：“赵将军，你看的是热闹，我看到的却是刀子。”
“阿古拉此举，一石三鸟。其一，她向我们展示了她的情报能力和军事实力，她的探子，恐怕早已遍布草原，甚至能监视到我们关外的动向。”
“其二，她这是在卖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让我们欠她一份债。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在向夫人示威。”
李显扬看向齐语嫣：“她用这种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她阿古拉，才是那个能与将军并肩作战，为将军扫平障碍的女人。”
“这份见面礼，不是送给将军的，是送给夫人的。这是一场来自草原女王的挑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齐语嫣身上。
李琼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他知道李显扬说得都对。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齐语嫣的反应。
任何一个女人，在新婚之夜后，收到丈夫红颜知己送来这样一份血腥的贺礼，恐怕都难以接受。
然而，齐语嫣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她只是走到李琼身边，亲手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柔声问道：“琼哥，你信我吗？”
李琼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信。”
“那就好。”齐语嫣笑了，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明净而温暖。
“显扬先生说得对，阿古拉姐姐是在向我挑战。但她也确实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不是吗？”
她转头看向李显扬：“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阿古拉姐姐送了这么重的礼，我们自然要备上一份更厚的回礼。”
李显扬好奇道：“夫人有何高见？”
“黄金、丝绸，这些东西，阿古拉姐姐未必看得上。她如今最缺的，是什么？”齐语嫣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副巨大的北境地图上。
李琼和李显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根基。”
阿古拉虽然强势，但她终究是以武力收服草原各部，根基不稳。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自己的地盘，需要技术来改善牧民的生活，需要制度来巩固自己的统治。
“没错。”齐语嫣的指尖，轻轻点在地图上黄金狼帐的位置。
“她送了我们几颗人头，一份武力上的威慑。那我们就还她一份能让她长治久安的文治。”
“我的意思是，以我的名义，组建一支使团，回访黄金狼帐。”
“这支使团里，要有我们最好的医生，带去药材和防疫的方法，去解决草原上最头疼的瘟疫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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