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巡边:暮春的风掠过河西大地,裹挟着渭水支流的湿润气息,吹得商鞅青色的袍角猎猎作响。他勒住缰绳,胯下的乌骓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黄土路上轻轻刨了两下——眼前便是秦国与魏国交界的边境线,一道低矮的土垣蜿蜒向远方,土垣内侧,几座夯土筑成的哨所如同沉默的卫士,矗立在旷野之中。
“商君,前方便是棘门哨所,是这一带最紧要的戍点。”随行的军侯赵鞅催马上前,声音压得略低,“此处距魏境不过二十里,魏人在对岸的安邑城仍驻有兵马,平日里常有斥候往来。”
商鞅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哨所周围的布置:哨所外挖着两丈宽的壕沟,沟内插满削尖的木椿,壕沟外侧每隔十步便有一处暗哨,哨兵穿着黑色的甲胄,背挎秦弩,站姿挺拔如松,连风吹动头盔上的红缨,都未曾让他们的视线偏离魏境方向。
“治军当如此,半分松懈不得。”商鞅轻声道,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哨所行去。
哨所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守将李信早已领着几名伍长在院内等候。见商鞅进来,众人齐齐单膝跪地,甲胄碰撞的脆响在院中回荡:“末将李信,率棘门哨所全体戍卒,参见商君!”
“都起来吧。”商鞅抬手,目光落在李信身上——这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那是当年河西之战时被魏兵的戈刃划伤的。商鞅记得他,当年奇袭魏人粮道的千人队里,李信便是其中一伍的伍长,因斩杀三名魏兵,战后升了军侯,如今又被调来守这边境要地。
“不必多礼,带我看看将士们的住处。”商鞅说着,迈步走向院内的营房。营房是土坯砌的,屋顶铺着茅草,虽简陋却整洁,每间营房外都贴着一张竹简,上面写着住在这里的士卒姓名与籍贯。走进其中一间,只见地上铺着干草,干草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麻布被褥,墙角放着几副秦弩与长戟,弩机上的铜部件擦得锃亮,戟刃泛着冷光。
“将士们平日住在这里,可有寒意?”商鞅伸手摸了摸被褥,干草松软,被褥也还算厚实。
李信连忙回道:“回商君,入春后天气转暖,夜里盖这被褥正好。冬日里我们会在屋内烧火塘,还会给士卒们添发兽皮,断不会让大家受冻。”
“饮食呢?”商鞅又问,“每日能吃到多少粟米?可有肉脯?”
“每日两餐,早晚各一餐,每餐粟米两升,每月初一、十五还会发半斤肉脯,若是当月有斥候任务,回来后还能多领一升粟米。”李信语速极快,显然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后厨的粮囤里现在还存着三个月的粟米,都是去年关中新收的粮,颗粒饱满,将士们都说比在家时吃得还好。”
商鞅点点头,转身走出营房,正好遇上一队士卒操练归来。他们穿着甲胄,额头上满是汗珠,却没人懈怠,队列依旧整齐,脚步声踩在地上,竟如同一人。见了商鞅,队列立刻停下,为首的伍长高声喊道:“参见商君!”
“不必多礼,刚操练完?”商鞅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这些年轻的士卒,他们大多二十岁左右,脸上带着风霜,眼神却格外明亮。
“回商君,刚练完弩射,每人射了十箭,最低的也中了六箭。”伍长挺了挺胸,语气中带着自豪。
商鞅看向队列末尾一个身材略矮的士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士卒连忙出列,单膝跪地:“回商君,末卒陈六,今年十九,是去年从栎阳来从军的。”
“去年从军,如今便能射中六箭,不错。”商鞅笑了笑,“为何要来从军?”
陈六抬起头,眼中闪着光:“回商君,家里是种地的,去年因缴粮多,官府赐了爵位,还分了两亩田。我想着,从军立了功,能再升爵位,让爹娘也过上好日子。”
商鞅闻言,心中微动。他推行军功爵制,便是要让百姓知道,无论是耕织还是从军,只要肯出力,便能改变命运。如今听这士卒一说,便知新法已真正深入民心。
“好,有志气。”商鞅伸手将陈六扶起,“好好操练,日后在战场上多杀敌人,定能如你所愿。”
待士卒们散去,商鞅才对李信说道:“你们驻守边境,责任重大。魏人虽已归还河西,却未必真心臣服,安邑城的守军一日不撤,你们便一日不能放松。”他顿了顿,目光变得严肃,“而且,你们不只是要防备魏人,还要安抚边境的百姓。这一带的百姓,有不少是去年河西光复后才迁回来的,他们对新法还不熟悉,你们要多与他们沟通,若有恶霸豪强欺负百姓,或是有官吏苛待他们,你们要及时上报,不可坐视不管。”
李信连忙躬身:“末将明白!商君放心,末将定不会辜负您的嘱托,守好这边境,也护好百姓。”
离开棘门哨所时,日头已偏西。商鞅没有直接返回大营,而是让赵鞅领着,去了附近的一个村庄——河西村。这村子不大,约莫有三十多户人家,房屋大多是新修的,屋顶的茅草还带着新鲜的黄色,村外的田地里,粟苗已长到膝盖高,几个老农正弯腰除草,远远看见商鞅一行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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