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重耳在太庙举行继位大典。当太祝将祭天的玉璧交到他手中时,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却是郤芮带着家兵攻来,喊杀声震得梁柱上的漆皮簌簌掉落。孟明视早有准备,秦兵依托殿柱结成圆阵,长戟如林,晋兵冲了三次都被挡在殿外。
“放箭!”孟明视一声令下,秦兵张弓搭箭,箭矢穿透窗纸,在火把的映照下划出一道道弧线。郤芮中箭倒地时,看着殿上穿着衮服的重耳,忽然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你……终究是回来了……”
重耳望着阶下的尸体,忽然觉得衮服沉重得喘不过气。他摘下十二旒的冕冠,对孟明视道:“厚葬郤大夫,他只是尽了人臣本分。”
三日后,河西五城的交割文书终于送抵秦军大营。孟明视验过御印,将文书封入漆盒,派快马送往咸阳。恰在此时,秦穆公派来的送亲队伍也到了,为首的是宗室大夫公子絷,他身后跟着的銮驾里,便是穆公的次女文嬴。
文嬴掀开轿帘时,绛城的百姓都屏住了呼吸。她穿着秦地特有的绣纹深衣,腰间系着明珠璎珞,虽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英气。重耳迎上前时,她忽然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文嬴奉父命,愿为晋侯妇,辅君安邦。”
重耳扶起她的手,那双手不像中原女子那般纤细,掌心竟有薄茧——后来他才知道,文嬴幼时随穆公狩猎,挽弓射箭不输男儿。他忽然想起在齐国时,齐桓公将宗女齐姜嫁他,那女子温婉如水,却在他沉迷安乐时灌醉他,逼他继续流亡。或许天注定,他的妻室都非寻常女子。
三、河阳会盟
深秋的黄河渡口,芦苇荡已泛出灰白。秦穆公的车驾刚在土台上停稳,晋文公重耳便带着群臣迎了上来。两位国君执手大笑,笑声惊起芦苇丛中的水鸟,扑棱棱掠过浑浊的河面。
“十九年了,”穆公拍着重耳的背,掌心触到他衣下凸起的肩胛骨,“寡人还记得你在秦宫说,若得归国,必以河西之地为谢。”
“不敢欺瞒穆公,”重耳侧身让开,身后的阳处父捧着地图上前,“河西五城的户籍、田册已备齐,从此便是大秦疆土。”
蹇叔上前展开地图,手指在上面滑动:“此地东临黄河,西接洛水,乃是天然屏障。君上已命孟明视在此筑城三座,与绛城形成犄角。”
文嬴适时开口,声音柔和却有分量:“父亲,夫君,两国既已联姻,不如趁此机会定下盟约,也好让诸侯见证。”她转向随驾的各国使臣,“齐鲁燕卫的大夫都在,何不就在此河阳之地歃血为盟?”
穆公抚掌笑道:“我儿说得是!”他对公子絷道,“取牛耳来。”
会盟的礼台是临时搭建的,用的是秦军的粮草车拼接而成,上铺象征诸侯地位的五色绸缎。当巫祝割开牛耳,将鲜血滴入玉瓒时,晋文公忽然提议:“秦晋若要永好,当共进退。若有诸侯侵秦,晋必出兵;若有诸侯犯晋,秦亦当相助。”
穆公目光闪烁,他知道重耳这话的深意——晋国新定,需要秦国的支持来稳定局面,而秦国则需要借晋国之力牵制中原诸侯。他端起盛血的玉瓒:“寡人再加一条,秦晋之民可互市,关税减半;秦之耕牛、晋之织锦,皆可自由流通。”
重耳毫不犹豫地应允:“如此甚好!去年关中大旱,晋地却丰收,若互市畅通,便可互补有无。”
盟书用金粉写在玉版上,一式两份,分别由秦晋两国收藏。当两位国君并肩站在礼台上,接受诸侯使臣的恭贺时,百里奚望着黄河对岸的夕阳,忽然对蹇叔道:“你看那河水,今日向西流,明日向东淌,却终究是奔着大海去的。”
蹇叔捋着胡须:“水无常形,国无定势。今日的盟约,或许明日就会变,但只要秦晋都有需要对方之处,这‘好’字便还能维持。”
会盟结束后,穆公特意留下重耳,屏退左右后取出一卷帛书:“这是寡人派密探在楚国所得,楚王已暗中联络郑、许等国,欲在明年春会盟,怕是要与晋争霸主之位。”
重耳展开帛书,上面的楚文字迹潦草,却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想起流亡楚国时,楚成王曾问他“何以报我”,他答“若晋楚交战,晋当退避三舍”。如今看来,那一日怕是不远了。
“寡人愿助晋抗楚,”穆公的声音压低,“西戎的战马可助晋军组建骑兵,我大秦的投石机,射程比楚军的弩箭还远。”
重耳握紧帛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若真有那一日,还望穆公不要袖手。”
“自然,”穆公望着远处秦军的营帐,那里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你若称霸中原,我大秦的丝绸便能卖到东海之滨;你若败了,楚国的战车怕是要开到河西了。”
离别的时候,文嬴亲自为父亲送行。她将一件狐裘披在穆公肩上,那狐裘用白狐腋下之皮制成,轻软如云雾:“父亲冬狩时穿,女儿在晋,定会照看好秦晋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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