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门处,老谷携青瑶与狗娃站在那断裂的断墙旁和青鸟告别。
青鸟整肃衣冠,向老谷深深一揖:"谷叔,今日暂别,后会有期,不必远送。"
老谷微微颔首,目光如潭水般深沉:"去吧,山高水长,务必珍重。"
"谷叔放心,"青鸟直起身来,目光坚毅,"青鸟定当谨记教诲,不负所托。"
青瑶上前一步,素手将一缕碎发别至耳后:"他日得闲,定要来看我们。"她声音轻柔似三月春风,"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狗娃在旁高声附和,还用力挥了挥手。
青鸟郑重地向三人再次拱手作别,这才转身走向静候在马车旁的清韵代。
清韵代见青鸟走来,先是向老谷三人盈盈一福,素手轻拢裙裾,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她眉眼低垂,姿态端庄,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老谷含笑点头,青瑶则微微欠身回礼,眼中满是真诚的祝福。狗娃手忙脚乱地学着作揖,差点撞到一旁的青瑶。
青鸟见状,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他伸手虚扶清韵代登上马车,自己紧随其后。车帘落下前,又不舍地望了一眼客栈门前那三道熟悉的身影。
老谷依旧负手而立,青瑶的衣摆在晨风中轻扬,狗娃还在使劲挥舞着手臂。青鸟微微颔首,躬身进入车舆。帘幕垂落的刹那,三十娘清越的声音已然响起:"启程——"
她向老谷所在的方向略一欠身,裙摆在晨风中翩然翻飞,宛若惊鸿一瞥。待直起身时,那抹倩影已隐入车帷之后,只余一缕幽香飘散在微风中。
车轮辘辘,渐行渐远。客栈门前,三道身影在朝阳中渐渐模糊,却始终未曾离去。
青瑶手中攥着块手帕,不时绞动;狗娃则踮着脚张望,眼中满是不舍。老谷负手而立,晨风吹动他花白的胡须,却吹不散眼中那份欣慰与牵挂。
青瑶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忽然转身对老谷道:"阿爷,您不是说要给我寻婆家吗?就照青鸟那样的找,我保准答应!"
老谷闻言,侧目斜睨,目光如刀般将青瑶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青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低头自审——一身素色布裙松松地罩着身形,脚上的布鞋还沾着晨露的湿气。她不解地眨眨眼,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
老谷长叹一声,花白胡须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颤动:"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教你习武..."他目光落在青瑶手中皱巴巴的帕子上,眉头拧得更紧,"瞧瞧你绣的雀鸟,活像只褪了毛的瘟鸡。"说着指向渐行渐远的马车,"你再看看那位跟着青鸟的娘子,不仅模样周正,那一手针线活更是了得。你看她给青鸟做的那件衣裳上绣的云纹……"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摆了摆手,继续道:"这样的娘子才配得上挑三拣四。"
他重重叹了口气,背着手踱回大堂,布鞋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狗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学着老谷的样子把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长叹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回头又看了一眼青瑶,又长叹一声。
青瑶见两人如此,气得直跺脚:"我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胚子!"说着瞥了眼自己绣的"脱毛鸡",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下,慌忙将帕子塞进怀里,嘴里嘟囔着"不识货",快步跟了进去。
车队沿着官道缓缓向江州行进。青鸟倚窗而望,窗外田野里尽是弯腰弓背的农人。时值正午,本该是用膳歇息的时辰,田间劳作的身影却愈发多了起来——那些被冰雹摧折的稻穗,如今都匍匐在泥泞里,与腐草纠缠难分。
三五岁的稚童跟在大人身后,小手在泥水中摸索着尚可食用的谷粒。有个总角小儿甚至学着大人的模样,将拾来的几粒残谷郑重其事地捧在掌心,献宝似的递给身旁佝偻的老妪。
晨间的艳阳不知何时已敛去光芒,铅灰色的云层沉沉欲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远处山峦被雾气吞噬,只余朦胧轮廓,恍若一幅被水洇湿的墨卷。
青鸟望着那些在泥淖中挣扎的身影,忽想起长安颖王府宴请众王和太极宫里宴客异国使者的玉液琼浆,金盘珍馐。喉头蓦地发紧,指尖不自觉地掐入窗棂。沉吟良久,终是低声吟道:
"强风裂木碎山林,雹落平畴折万茎。
稚子爬沙寻残稃,朱门泼玉弃余斟。
阴霾锁尽千山碧,何日乘龙破九溟?
忍见金禾埋腐草,且听新雷动蛰鳞。"
诗句余音未散,清韵代的手已轻轻搭上青鸟的手臂。她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将那份感同身受的温度传递过去。青鸟回首,正对上她盈盈如水的目光,不由展颜:"一时触景生情,倒让你见笑了。"
清韵代摇头,唇角漾起浅涡:"此前在家中之时,听家父说过,天灾降时,百姓微若蝼蚁,唯仁君爱民如子,方知恤民疾苦。若上私欲过盛,妄求虚浮盛世,不念民生维艰,徒贪眼前繁华假象,则其为祸百姓,更甚于天灾之烈也。"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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