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粗麻的被面,细微的纤维摩擦感如同惊雷,炸响在徐鑫复苏的神经末梢。他缓缓睁开眼,视线穿透偏殿高窗明瓦滤下的薄薄光尘,落在深色房梁交错的木纹上。不再是隔着一层血雾的模糊,每一道纹理都清晰如刻。
他动了动手指。久违的、流畅的掌控感顺着神经流淌。没有剧痛,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右臂骨髓深处隐隐传来的、如同心跳般规律搏动的闷重感——那是被暂时驯服的跗骨灵焰,依旧蛰伏,却不再张牙舞爪。
【经脉灼伤修复度:95%】
【火毒核心(跗骨灵焰)活性受抑(中度沉眠),反噬烈度:极轻微(持续性钝感)】
【感染风险:0%】
【宿主生命体征:虚弱(恢复期)→基本康复(体魄虚弱待补)】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清晰,宣告着一场炼狱的终结。
徐鑫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地坐起。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是久卧的生涩。胸腔的呼吸顺畅悠长,不再有破风箱般的杂音。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包裹的布条早已被张世安小心翼翼地换下,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那皮肤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细腻光滑,只在靠近小臂骨中段的位置,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颜色略深的暗红印记——那是跗骨灵焰核心蛰伏的烙印,摸上去有微微的温热感,如同藏着一颗不灭的火种。
他尝试着弯曲手指,握拳,松开。动作还有些滞涩,带着久未活动的僵硬,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时刻焚烧灵魂的毁灭性灼痛,确确实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如同背负着无形枷锁的钝感,以及一种新生的、对躯壳重新掌控的微妙力量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偏殿内浓重的药味和焦糊恶臭已淡去许多,被窗外透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春日气息冲淡。阳光带着暖意落在手背上,带来真实的温热。
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行…行走!您…您能动了!”张世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进来,看到坐起的徐鑫,惊得差点把碗摔了。他连忙放下碗,几步抢到床边,老眼瞪得溜圆,上上下下打量着徐鑫,如同在看一个活生生的奇迹。“神了!真是神了!那玄冰莲子…陛下天恩…还有您这身子骨…简直是枯木逢春,再造之恩啊!”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又有些发红。
徐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虚弱、却真实的笑意。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张世安放在桌上的那碗参汤上。浓郁的参味混合着红枣的甜香,勾动着胃腹深处久违的饥饿感。他伸出左手,有些颤抖地端起碗。温热的瓷壁透过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他凑近碗沿,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温润、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入胃袋,带来一股暖洋洋的舒适感,迅速驱散着四肢百骸的虚寒。这是生命的力量,是劫后余生的甘泉。
“谢…张御医…”徐鑫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破碎,带着一丝久违的平稳。
“不敢当!不敢当!是陛下洪福齐天,恩泽浩荡!也是行走您福缘深厚,命不该绝啊!”张世安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敬畏和庆幸。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并未进来。
徐鑫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无需系统提示,他那被火毒磨砺、又被玄冰莲子重塑过的感知,已变得异常敏锐。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审视意味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在偏殿门口。
毛骧的眼线。或者,就是他本人。
徐鑫垂下眼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他继续小口喝着参汤,动作缓慢而平静,仿佛只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对门外的窥视毫无所觉。
“陛下有旨,”张世安并未察觉门外的异样,压低声音,带着敬畏和一丝小心翼翼,“赐行走上好的人参、鹿茸、雪蛤等滋补之物,命太医院全力助行走调养身体。陛下还说…待行走身体大好,东宫…还需行走多多费心。”他特意加重了“东宫”二字,眼神里传递着未尽之意。
朱元璋的“恩典”,如影随形。用百年玄冰莲吊住他的命,再赐予滋补奇珍,所求为何?朱标的病体,朱雄英的惊魂,马皇后的旧疾…这大明皇室的血脉安危,就是他徐守拙必须用这刚刚捡回来的命去填的坑。
徐鑫放下空碗,碗底残留着几滴琥珀色的参汤。他抬起右手,五指缓缓张开,迎着窗口透入的光线。新生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唯有那暗红的烙印,如同一个沉默的警醒。他尝试着,用意念引动丹田内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淡白色灵气。
嗡!
一股温凉交融的气息顺从地出现,随着他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过手臂的经脉。当这丝灵气流经那暗红烙印附近时,一股强烈的排斥感传来,灵气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无法深入。烙印本身也微微发热,仿佛在警告。但除此之外,并无不适。这灵气流回丹田时,反而带来一丝温润滋养的舒适感。
力量在恢复。虽然缓慢,但真实。
【基础吐纳术(初窥门径)熟练度提升!灵气掌控力增强!】
【微弱灵气滋养持续生效!体魄虚弱加速缓解!】
徐鑫的目光落在右手掌心。那里空无一物,但他能感觉到,随着灵气的流转,一种极其微弱、近乎本能的“渴望”在滋生——对引动火焰的渴望。那是引火术的残存印记,被火毒反噬封印,却并未消失。如同被锁链困住的野兽,在笼中低吼。
他缓缓收拢五指,将那丝微弱的“火种”感握在掌心。眼中,不再是劫后余生的茫然,而是一种冰冷锐利的沉淀。这痊愈的躯壳,是新的战场。这看似平静的东宫偏殿,是更深的囚笼。
窗外的春光正好,鸟鸣啁啾。
而徐鑫的心底,一片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
这人间烟火,这大明深宫…既然烧不死我,那便以这残躯为薪,以这皇权为炉,看看最后…是谁炼了谁!
他支撑着床沿,深吸一口气,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双腿还有些发软,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终究稳稳地站住了。日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面上,拉得细长而挺直。那影子,不再是蜷缩于病榻的垂死之形,而是一个带着火毒烙印、从灰烬中站起的…新生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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