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时间!需要等墨衡醒过来!没有墨衡那双能看透铁石的眼睛,没有他那颗装着无数奇思妙想的脑袋,谁敢再去碰那要命的炮?!王老锤子和小栓子的血,还没干透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低级管事服饰、眼神有些飘忽的精瘦汉子挤了过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刻意煽动的腔调:“赵匠头…话不能这么说啊…王老锤子和小栓子,家里还有婆娘孩子等着米下锅呢…就这么…白死了?工坊连个说法都没有?这活儿…还怎么干啊?大伙儿心里都怕啊!谁知道下一炮,崩的是谁?”
这话如同火星溅入油锅!
匠人们本就压抑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是啊!赵头!这炮太邪性了!”
“王老锤子早上还跟我说,今天领了工钱给他家小子买饴糖…”
“这活儿…这活儿没法干了!太吓人了!”
“得加钱!抚恤!不然谁还敢碰那铁疙瘩!”
骚动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匠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恐惧、悲伤和愤怒,七嘴八舌地叫嚷着,要求工坊给个说法,要求提高抚恤,甚至有人喊出了“停工”!
赵德柱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匠人,看着那个躲在人群后面、眼神闪烁的精瘦管事,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他认得那管事,叫孙癞子,以前是刘瑾安插在工坊的眼线!刘瑾倒了,这狗东西摇身一变,又不知攀上了谁的高枝!现在居然敢煽动商人闹事?!
“放你娘的狗屁!”赵德柱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独臂猛地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扇在孙癞子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孙癞子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半边脸瞬间肿起老高,吐出两颗带血的槽牙,惊恐地瘫坐在地。
“抚恤?!说法?!”赵德柱如同暴怒的雄狮,独眼赤红地扫视着被震慑住的匠人们,“王老锤子和小栓子的家小,老子赵德柱砸锅卖铁也养着!少监醒来,朝廷的抚恤一粒米都少不了!你们怕?!老子就不怕?!老子告诉你们!这工坊!是少监拿命换回来的!这水轮!是西山上下几百号人拿血汗堆出来的!北狄的狼崽子在边关磨刀!朝堂上的狗官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现在停工?抚恤?!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少监?!对得起那些等着新火器救命的前线弟兄?!还是对得起你们自己裤裆里那二两玩意儿?!”
他猛地踏前一步,独臂指向那台依旧在低沉轰鸣的水轮钻床,声音嘶哑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怕死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出西山!留下的!就他娘的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钻管子!一根!一根地钻!钻到北狄狼崽子听见这声音就尿裤子!钻到那些等着看笑话的狗官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才叫爷们!这才叫对得起死去的弟兄!这才叫…有说法!”
匠人们被赵德柱这近乎疯狂的咆哮震住了。看着他那张因暴怒和悲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独臂上暴起的青筋,看着地上孙癞子惊恐的惨状…再看看那台依旧在顽强转动、如同工坊脊梁骨的水轮…骚动渐渐平息下去。恐惧和悲伤依旧存在,但一股更原始、更蛮横的血性,被赵德柱点燃了。
刘老六第一个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锹,闷头继续清理碎片。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匠人们默默地散开,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水轮的轰鸣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重有力,钻头啃噬钢铁的“滋滋”声,如同压抑的怒吼。
赵德柱胸膛剧烈起伏,独眼死死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孙癞子,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墨衡不醒,铸铁炮的阴霾不除,工坊这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再次断裂,甚至…彻底崩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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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西暖阁
沉重的紫檀御案上,两份奏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烤着空气。
一份是北镇抚司加急密奏,鼠王那独特的、如同鼠爪爬行的字迹,详细记录了“独眼蝰”余庆的口供:青州陈粮海运资敌、京营异动、格物院细作“鹞鹰”、铸铁炮炸膛疑云…
另一份,则是工部转呈、由留守工坊的龙骧卫百户代笔的紧急呈报,详细描述了铸铁炮试射炸膛、两名工匠当场身亡、匠人群情激愤几近罢工的混乱局面。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血腥气和山雨欲来的压抑。
赵琰端坐在御座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却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墨衡生死未卜,工坊新炮炸膛,匠人动荡,格物院被渗透,靖王的手已经毫不掩饰地伸向了军械根本,甚至勾结北狄!而朝堂之上…
“陛下!”一声带着悲愤与控诉的声音打断了赵琰的思绪。内阁次辅,户部尚书张廷玉,手持象牙笏板,出班奏对。他须发皆白,面容沉痛,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占据道德高地的凛然:“西山工坊惨剧,骇人听闻!两名匠人粉身碎骨,数十匠眷哭嚎于野!此非天灾,实乃人祸!皆因墨衡此人,好大喜功,罔顾人命,以奇技淫巧强铸铁炮,终酿此祸!此等‘格物’,非但靡费国帑,更是草菅人命!臣,泣血恳请陛下,即刻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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