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喜乐…清白身世…
这几个字,如同最后的稻草,彻底压垮了余庆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眼中的疯狂和凶戾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灰败。高高吊起的左臂无力地垂下,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刑架上。
他死死闭上独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混着污垢,从眼角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嗬嗬”的抽泣,许久,才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说…我说…别…动我儿子…给他…活路…”
鼠王眼中精光一闪,对身后的魁梧狱吏使了个眼色。狱吏立刻上前,解开余庆吊起的左臂,将他小心地放平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破木板上,又将粗陶水罐凑到他干裂的唇边。
余庆贪婪地吞咽了几口冷水,冰冷的液体划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睁开独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渗水的、布满霉斑的石壁,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这具残破的躯壳。
“是…靖王…”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江南…运往黑水河谷的…不是盐…是粮…青州大仓的…陈粮…走…海路…绕过市舶司…在…旅顺口外…交接…北狄的船…”
鼠王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一支细小的炭笔和一张裁剪整齐的硬黄纸,飞快地记录着。
“…西山…刺杀…是…是‘上面’…临时加的…本来…只…只让我盯着…工坊动静…传消息…那青铜片…是…是信物…接头用的…”余庆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京营…京营里…有靖王的人…张…张相爷…递过话…让京营…以巡边为名…向西山…靠拢…制造…混乱…逼…逼皇帝…把新军…调回来…”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魁梧狱吏连忙将他扶起一些,拍打后背。
“还…还有…”余庆喘息着,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恐惧、怨恨、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墨衡…在…在格物院…有人…北狄…埋的钉子…代号…‘鹞鹰’…负责…搞…搞新火器的…图样…这次…铸铁炮…炸膛…也…也和他…有关…”
鼠王记录的笔尖猛地一顿!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
### 西山工坊,水力试验场
昨日的低沉轰鸣与秩序井然荡然无存。巨大的水轮依旧在“呜——嗡——”地转动,深青色的镗刀也还在“滋…滋滋…”地啃噬着钢铁,但那声音听起来却像垂死巨兽的喘息,充满了压抑和不安。
试验场中央,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扭曲变形的铸铁碎片,大的如磨盘,小的如拳头,上面还粘连着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肉碎块和焦黑的布片残缕。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钢铁灼烧后的焦糊气、以及桐油皂角水那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味道。
赵德柱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矗立在这片狼藉边缘。他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地上最大的一块扭曲的炮身残骸,那上面有一个狰狞的、向外翻卷的裂口,仿佛巨兽咧开的獠牙。他脸上、身上沾满了飞溅的煤灰和油污,还有几点早已干涸发黑、不甚明显的暗红色斑点。那只完好的右手,紧紧攥着一块沾满油污的破布,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灰色。
周围,匠人们无声地忙碌着,清理着碎片,用草灰掩盖着地上深褐色的血迹。没人说话,只有铁锹刮过地面的沙沙声、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偶尔响起的低低啜泣。一个年轻匠人用独轮车推走一堆沾血的泥土时,终于忍不住,蹲在角落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哭什么!”赵德柱猛地扭头,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狂暴,“王老锤子和小栓子…是走了背字!命该如此!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管子!枪管子!一根都不能停!”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试验场里回荡,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绝望。匠人们被他吼得身体一颤,连忙低下头,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但那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愤和恐惧,却如同无形的阴云,更加浓重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赵匠头…”刘老六佝偻着腰走过来,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声音干涩,“…新铸的…那批炮胚子…还…还试吗?”他指了指远处堆放的几根粗大的铸铁炮管毛坯,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王老锤子和小栓子,就是调试一门新铸的短管火炮时,炮身毫无征兆地炸裂,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赵德柱的独眼猛地扫向那堆炮胚,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他何尝不想立刻砸了那堆要命的铁疙瘩!可…少监昏迷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能伴随新军机动的野战炮!图纸还在!墨少监拿命换来的水轮还在转!这炮…怎么能停?!
“试…”赵德柱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不试?!但…不是现在!”他猛地指向那台依旧在运转的水轮钻床,“管子!给老子先钻管子!钻够三百根!一根都不能少!少一根,老子把你们塞进炮筒里当药捻子点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乾元盛世系统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乾元盛世系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