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回了稻草人,可当天夜晚稻草人却莫名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稻草人。”
“第三天开始,有人开始做梦。梦见自己烧成了灰,梦见自己变成了别人,梦见那些死去的母亲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很快,一个接着一个,他们因为自己的贪婪使用媒介向「稻草人」许下了愿。”
翠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一根根细针,扎进沈一衡的耳膜深处,风依旧在吹,那系在栏杆上的红色丝带却像失了气的鸟,贴着铁栏一动不动。
沈一衡皱了皱眉头,这部分他已经从方晋平那块得知,现在看来方晋平确实没有骗他,只是隐瞒了一小部分。
“他们都以为自己能掌控愿望。”她低头,瞥了一眼沈一衡的影子,那团黑色像是也在倾听,却又像在蠢蠢欲动,“可他们都忘了,愿望本身就是一种交换。”
沈一衡微蹙眉:“交换什么?”
“交换‘自我’。”翠慢慢笑了笑,那笑意在眼角绽放却不见喜悦,仿佛只是因为回忆的习惯而露出的动作,“稻草人不会直接取代你,但它会从你记忆最痛的地方开始发芽。那些你最想忘记的,最害怕面对的,最终会吞掉你。”
“……每一个愿望,都会带走一部分你。”
“愿望会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形式来满足你。”
“最先死的是陆焕亭,紧接着柳曼青,何晓春,包括刘慈音都死了,都是被烧死的。”
“想见母亲的陆焕亭;想让所有人都相信真的是稻草人作祟,最后也确实被烈火焚身的柳曼青;想原谅霸凌者,却被活活烧死的何晓春;许下不想要再做任何梦,最后脑子都被取走的刘慈音。”
“这些人的死法也很符合他们的人设。”
翠摇头笑了笑,“你猜猜看,其他同好会的成员许愿了吗?”
沈一衡的眉头微微皱起,清冷开口:“应该都许愿了,即便方晋平阻止,但是人性的贪婪是无法掩盖的。”
“我猜猜,‘秋莺’是许下了什么愿望,无非是想唱一辈子的戏。”
翠盯着沈一衡片刻,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对,你说的没错,大抵是这般。可刘慈音可笑又可怜,她以为她是凭借自己的唱功得来的位置。竟然说我师傅是跟「稻草人」许下了要成为名震申城的名旦这种愿望才夺了她的角。”
“我师父的梦是‘想让衡和致远一辈子听我唱的戏。’
“但或许也是这般,她才能在被烧死以后还能用牛姥姥的身体复活,那具疯癫而苍老的身体里竟然住着我师傅的魂,而我这也是才知道的。”
“那你再猜猜,沈致远那个渣男许下了什么愿?”
沈一衡没有立刻回答。
风似乎忽然又起了些,红丝带在铁栏上微微一抖,像一条快要醒来的蛇。
他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望着翠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海中却不受控地浮现出那段他从未真正梦见过的画面——
火焰。青瓦白墙。沉默的身影背对他跪着。
“……他许愿,希望从未认识我师父。”
翠的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一记闷雷。
沈一衡眼底微光一震:“什么?”
翠望着他,目光温和得几近慈爱,却让人后背发寒。
“沈致远许下的愿望,是从记忆里抹除秋莺的所有痕迹。包括她的名字,她的声音,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她的指尖缓慢地在栏杆上划了一道,像是在摸一面隐形的铜镜。
“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归正常’,才能‘终结孽缘’。才能跟我在一起,可笑不?这个渣男的借口居然是我。我何德何能......”
沈一衡的瞳孔轻微一缩。
翠的眼眸黯淡了几分,俯下身,轻轻将头靠近他耳侧:“他们的儿子衡许下的愿望是,想要永远跟爹娘在一起。”
“因为纵然父母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都是孩子一生的梦。”
风卷起红丝带,在夜色中如血飘荡。
沈一衡只感觉心底有一种可怕的猜想在不断呐喊,每喊一声他的心脏就在不停地下坠,直至无底深渊。
嘴唇发干,声音有些干涩。
“可这样,不是形成了悖论了吗?”
“这不就是上帝能够创造出他自己也拿不起的石头的问题了吗?”
沈一衡的指尖轻轻颤抖。
风声在耳膜里炸开,却像隔着一道水幕传来。
他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晃——不,不止一个影子。栏杆下,地砖上,脚边的缝隙中,一团团影子正缓缓鼓动,如同泥泞里的心脏。他下意识低头,那团原本属于他的影子,此刻竟像被剥离了一层,浮现出第二层轮廓——小孩的轮廓。
小孩影子张开了嘴,无声地说着:“爹,娘。”
他大脑里响起一连串断裂的记忆声响:
火烧屋檐的“啪啦”声、戏台下秋莺哼着小调时那句“听我唱罢黄莺啼”、沈致远翻开《民俗启录》时的翻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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