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那几个午休的同学立刻抬起头,目光更加集中地投射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和疑问。
祥子不敢看他们。她低着头,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快步绕过课桌,几乎是贴着离峰的手臂,逃也似的冲向教室后门。离峰在她冲出门的瞬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那几道探究的目光隔绝在身后。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日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祥子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恐惧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负罪的刺激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走这边。”
离峰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平静无波。他没有给她任何平复的时间,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条通往旧校舍方向、罕有人至的消防通道楼梯。
祥子咬紧下唇,手指紧紧攥着自己校服衬衫的下摆,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看了一眼身后安静的走廊,又看了一眼离峰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决绝,斩断了她所有退却的念头。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孤注一掷。她迈开脚步,小跑着追了上去。
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积满污垢的小窗透进几缕微光,勉强照亮盘旋而下的阶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回荡,被放大了数倍,每一步都像踩在祥子紧绷的神经上。
她紧紧跟在离峰身后半步的距离,眼睛死死盯着脚下陡峭的台阶,不敢抬头,更不敢去想任何“违规”的字眼。
离峰的步伐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从容。
他下到一楼半的平台,没有走向通往底楼的门,反而推开了一扇漆皮剥落、毫不起眼的、写着“设备间 非请勿入”的灰色小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里面是更深的黑暗和一股浓重的机油味。
祥子站在门口,犹豫着,眼前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离峰没有催促,只是侧身让开,静静地等待着。门内的黑暗如同实质,带着冰冷的压迫感。
祥子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灰尘和机油的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痒。她猛地闭上眼,仿佛要隔绝掉所有的视觉干扰,然后向前一步,跨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里面空间不大,堆放着废弃的体育器材和维修工具,蒙着厚厚的灰尘。唯一的光源,是尽头那扇装着粗大铁栅栏的气窗。
窗外,是学校操场最偏僻的角落,高大的铁丝网围栏将这片区域与校外一条僻静的小巷隔开。围栏外,几株真正的、无人修剪的野树伸展着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
离峰几步走到气窗下,仰头看了看那足有两米多高的窗台,又扫了一眼角落里一张布满锈迹的金属维修梯。他走过去,双手握住梯子两端,用力一提——梯子纹丝不动,像是焊死在了地上。
“啧。”
离峰轻哼一声。方块K那带着嘲弄意味的低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看吧,Joker。规则无处不在,不止是黑桃K,连工具都拒绝你。”
离峰没有理会。他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一张被丢弃的破旧体操垫上。他走过去,将它拖到气窗下方,又搬来几个沉重的木箱叠放在垫子旁边。整个过程迅速而无声。
祥子站在阴影里,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脏跳得更快了。她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台阶”,又看向窗外那高高的、顶端带着螺旋状倒刺的铁丝网围栏,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这远比在教室后门那一刻需要更大的勇气。这不再是“喘口气”,这简直是在挑战整个世界的基石。
“过来。”
离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恐惧。他已经站在了叠起的木箱顶端,身形在狭窄的气窗口显得异常高大。
他朝祥子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催促,也没有鼓励,只是等待。
祥子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她看着离峰伸出的手,又看向那冰冷狰狞的围栏,恐惧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上来。
就在她几乎要退缩,想要张口说出“不行,这太危险了,这绝对违规……”的时候,离峰再次开口了。
“祥子,还记得窗台上那些塑料樱花吗?没有花粉,不会过敏,绝对正确;还记得必须被销毁的饭团吗?没有例外,不会过期,依旧正确;还记得《春日影》吗?”
离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昏暗空间里沉闷的空气。
祥子猛地一颤,抬头看向他。
离峰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昏暗,直抵她内心最深处那个被层层包裹的角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力量。
春日影。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然插进祥子意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猛地一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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