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水在窗外流淌,倒映着两岸通明的灯火,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隔着水波飘进这间临河的陆府水阁。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和酒肉的气息,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紧绷。一场决定江南归属的夜宴,才刚刚开始。
张辰坐在主位,手里把玩着一只薄胎青瓷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席间。新任杭州司马陆明正恭敬地向他敬酒,姿态放得极低。而在陆明身侧,他的父亲陆文渊,江南陆氏的家主,脸色如同他身上那件昂贵的素色锦袍,苍白得没有一丝活气。他端着酒杯的手在宽袖的遮掩下,仍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杯中的酒液漾开细小的涟漪。
“陆司马年轻有为,杭州交予你手,本王甚是放心。”张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背景的乐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他举起杯,向陆明示意,也向整个陆氏家族示意。
陆明眼中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狂喜和野望,连忙躬身:“谢王爷信任!陆明定当肝脑涂地,不负王爷所托!”他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带着刻意的豪爽,眼角余光却飞快地瞥向自己的父亲。
陆文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挤出一点笑容,跟着饮下杯中物。那酒,苦涩得如同胆汁。
“好!”张辰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朝侍立在一旁的诸葛明微微颔首。
诸葛明会意,从袖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册子。那册子的封面是暗沉的牛皮,边角磨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陈旧和不祥。席间所有的陆氏族人,包括那些强作镇定的旁支,呼吸都瞬间屏住了,目光死死盯住那本册子,如同看着悬在头顶的利刃。
“此乃靖南王高焕遣人送至陆府,意图构陷陆公通敌,离间江南与我军盟好的伪证。”诸葛明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册子的性质定了调。他缓步走到水阁中央,那里早已准备好一个硕大的青铜火盆,炭火正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陆文渊更是身体前倾,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诸葛明的手。
诸葛明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那本凝聚着陆家无数隐秘、足以让整个家族万劫不复的罪证册,被稳稳地投进了炽热的炭火之中!
“嗤啦——!”
火焰猛地一窜,贪婪地舔舐上书页。暗黄的纸张迅速卷曲、焦黑,化作片片带着火星的灰烬,升腾而起。一股混合着墨迹和纸张焚烧的焦糊气味弥漫开来。
陆文渊浑身剧震,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火盆里跳跃的火焰。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瞬间松弛下来的皱纹里,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丝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屈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叹息。他知道,陆家数百年的根基,从这一刻起,真正交到了眼前这位年轻枭雄的手中,再无反悔的余地。
席间的气氛陡然一松。紧绷的弦似乎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谄媚的、劫后余生的喧嚣。
“王爷宽宏!陆家永世不忘!”
“王爷此举,真乃再造之恩!”
“我等必誓死追随王爷!”
“为王爷寿!为王妃寿!”
……
酒杯碰撞的声音密集地响起,觥筹交错,谀词如潮。丝竹声似乎也重新变得欢快起来。陆家的长老们纷纷离席,争先恐后地向张辰敬酒,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笑容,试图用这过分的热情掩盖方才的恐惧和此刻的复杂心绪。
张辰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目光偶尔掠过那些强颜欢笑的脸,深邃难测。
喧嚣中,陆明趁着敬酒的空隙,悄悄后退了一步,隐入席间人潮的阴影里。他脸上谦恭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和算计。他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手指极其灵巧地探入宽大的锦袍袖袋深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一封尚未拆封的密信,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只在封口处烙着一个不起眼的、形如狼牙的暗记。
他眼神阴鸷地瞥了一眼主座上被众人簇拥的张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一捻,那封密信如同变戏法般,更深地滑入了袖袋最隐秘的夹层深处,消失不见。
***
水阁另一侧,一处相对僻静的临水轩榭。这里灯火稍暗,将外间的喧闹隔开了一层。
浓重的血腥味和金疮药的苦涩气息混合在一起。林红玉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牙关紧咬,强忍着不发出痛哼。她左边肩膀被粗麻布条紧紧包扎着,但鲜血仍旧顽固地透过布层,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苏映雪跪坐在她身前的软垫上,秀眉紧蹙,专注地清理着伤口边缘。她的动作快而稳,每一次擦拭、上药都精准利落。旁边的小几上,摆满了沾血的布巾、药瓶、捣碎的草药和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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