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虎目含泪,猛地扑到病榻前,看着师尊再次陷入更深的沉寂。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悲恸未消,却已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和沉重所取代。
“荆蓟!”他嘶声低吼。
一直神游物外的阿蓟被惊醒,茫然抬头看向他。
“收拾‘非攻’与‘兼爱’卷!取出地库‘矩令’!”子墨的目光越过暖阁木窗,看向西方那片阴沉的天际,眼神锐利如寒刃,“墨者,当行非常事!我们去咸阳!”
齐国临淄,星台高阁。
枯槁老者(甘石)看着玉板上那道微小却致命的裂痕,以及内部彻底暗淡的象征水脉的刻痕,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冰冷夜风灌入胸腔,强行压下那份惊悸。手中木尺紧握,另一只手快速掐动着复杂的计算指诀。
“断点重启……寒魄吞光……”甘石干涩的嘴唇翕动,眼神恢复一丝枯寂的冷静,“列子一脉未至……不能再等。”
他猛地抬头,仰望头顶被冰核爆发扰乱的夜空星图。混乱的星轨在浑浊的眼底重新排列。他伸出枯瘦如树枝的手指,蘸取嘴角未干的一缕殷红血液,以血为墨,迅速在身前半空中凌空勾画出一个由无数微小星点和扭曲轨迹组成的复杂玄奥符号!
“北天寒渊,敕命通玄!”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符号成型的瞬间,如同点燃了无形的火炬!一股微弱但异常清晰的灵觉信息,顺着那扭曲符号指引的方向,跨越层层空间阻隔,向着遥远北方某座终年覆盖着玄冥之风的冰雪高峰之巅传去!
血符在发出信息后迅速黯淡消散。甘石脸色苍白了几分,扶着木尺,缓缓盘膝坐下。他已完成自己能做的最后一步。
奉安驿馆小院。
那胸前冒着黑窟窿、眼中燃起枯孽余烬的驿卒,带着浓烈的腐臭腥风,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嗬嗬”低吼,直扑郑玄礼!
“妖孽安敢!”郑玄礼须发戟张,怒喝如春雷!并无华丽术法,周身却骤然腾起一股浑厚凝练的仁义正气!这正气无形无质,却如同沉重礁石,瞬间抵挡住那腥风煞气冲击!老者不退反进,宽大的深青儒袖猛地一挥!袖袍卷起劲风,夹杂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之力,狠狠抽向那邪化的驿卒头颅!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声沉闷如击朽木的闷响!
噗!
邪化驿卒的头颅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腐瓜,瞬间塌陷下去半边!眼中跳动的枯孽余烬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整个躯体软倒下去,冒着黑窟窿的胸膛处不再有墨绿冰晶蔓延,开始涌出暗红的、带有腐臭气息的污血。
“哼!”郑玄礼冷哼一声,收袖肃立。看向地上那滩污秽,眉头紧锁。
“夫子好手段!”门口的道人此时才似刚刚回神,扬声赞了一句,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情绪,“此等邪秽,竟近不得夫子浩然领域。看来咸阳祸患,比预想更烈。”他的目光扫过那污秽,又看向驿丞,“驿丞大人,此处已生祸端,非安全之地。家师之邀……”
“贵师盛情,老朽心领。”郑玄礼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如电,再次扫向瘫软在地的驿丞,“然灾疫已侵至城郭外围!奉王命,行仁道!老朽明日‘抚城礼’,必自西门始!请即刻奏报章台宫!”
他目光如炬,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韩使安危?哪有眼前灾变重要!儒家入秦行王道,岂能坐视邪秽横行!
无名山谷药棚。
玉瓶温润,里面流淌的金红药膏在瓶内静谧无声。少年(归元)懵懂地望着老妪(药婆婆)递来的玉瓶,又茫然地望向西面昏暗的天空。那双纯净得如初生山泉的眼底,映着一片模糊的、被无形寒灰笼罩的暗影。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本能地,感到一丝沉甸甸的、让他微微心悸的寒意。
“去吧,痴儿。”药婆婆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平和,指着谷外西南方的远山,“跟着那片‘灰’,找到‘痛得最厉害的伤口’。”她干枯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少年的心口,“捧稳了你的‘心’,它就是灯。冷了,就添点‘灯油’。”她指的是玉瓶。
归元低头看看玉瓶,又看看自己的心口,澄澈的眼中依旧懵懂,但似乎抓住了什么。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玉瓶揣入怀中温热的胸襟内侧,紧紧贴着心跳的位置。然后对着药婆婆郑重地点点头,不再看那冰冷的天空,转身向着谷外西南方向奔跑而去。脚步不算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认定方向的专注。
药婆婆看着少年奔跑远去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映着药甑中最后几缕金红药膏的微光。她拿起一柄木勺,将最后一点温热药膏舀起,轻轻淋在药棚角落一株被寒气侵袭得叶枯杆萎的寻常药草上。
嗤嗤……
焦黄萎败的枝叶被药膏沾染,迅速褪去灰败色泽,重新焕发出鲜活的嫩绿!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生命气息从枯草丛中冉冉升起。
“一炉救不得万万人……”老妪低声自语,像是在说给药草听,“可有一人,就暖透了一人……”
秘库内。
白先生垂着的眼帘微微抬起一线。
章邯横挡在赢稷身前,铜兽符节的血光如同风中残烛,在那惨白冰核纯粹的冰封威压下明灭不定。沉重的甲胄表面开始凝结出细密的蓝白冰晶。
悬浮的冰核旋转陡然加快了一瞬!核心深处的暗金色扭曲如同活蛇般游动了刹那!一股更为强烈的、带着冰冷吞噬意味的意念波动扩散开来,目标直指冰台上彻底沉寂的赢稷!
但就在这股吞噬意念扩散的同时——
呼……
一片极其微弱、极其纯净的湛蓝色流萤光点,无声无息地从白先生垂着的宽袖间飘散而出。
光点并非攻击冰核。
它们如同有生命的尘埃,缓缓飘向赢稷枯槁的身体。光点靠近赢稷周身弥漫的绝望死气与冰核散发的绝对寒意时,非但没有被冻结或驱散,反而如同找到源头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进去,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能量冲突。
没有任何光影波澜。
只有那缓缓旋转的惨白冰核中,那丝如同毒蛇般游动的暗金色纹路,在光点融入赢稷身体的瞬间,极其微不可查地——停滞了千分之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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