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他缓缓开口,第一次收起了一丝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已非单纯的尸魔邪祟。那铜匣所孕之‘晦’,加上尸骸本身承载的庞大秦国运法理之力,以及……那股被强行注入的、企图操控与扭曲的意志……三者纠缠变异,已成了一种极为难缠的‘枯心孽’。”
枯心孽?众人心中一凛。
“怨为根,法为骨,晦为血,”云中君仿佛在吟诵古老的咒言,“三源交织,不死不休。寻常兵戈火焰,对其不过是挠痒痒。便是蒙卫尉那霸道的玄煞音律,也只能燃烧性命短暂压制其形,伤不到它的根本。”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魔骸核心处的封魄匕,“这墨家至宝‘封魄匕’倒是克星,能隔绝其核心邪源流转,困它于‘有形’之内,使其形神滞涩,难以脱枷。但也仅是困住罢了。时间一久,待‘枯心’深处那团扭曲的‘本源孽种’再次积蓄力量冲破隔绝……反噬之力,恐怕犹胜现在。”
李恪心头一沉,果然和他判断一致,封魄匕只是争取时间!
“那……如何彻底除之?”李恪忍不住问道,语气急切。
云中君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目光穿过殿内众人,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了长杨宫方向,眉宇间罕见地染上一丝忧色。“治标不难,除根……却与那铜匣息息相关。此孽在此凶威赫赫,其源头之器在长杨宫只怕早已躁动不安。双身同命,枯孽一醒,匣中必然反哺生变。三日之期……恐怕未必安稳吧?”
李恪脸色剧变!对方竟连铜匣封印时限都知道?而且判断分毫不差!“两日半……”他苦涩道,感觉喉咙发干。
“两日半……”云中君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微不可察。“时间确实很紧了。”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蒙骜和李恪,神色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但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肃然。
“眼下当务之急有二。”他竖起两根手指,“其一,此孽需移离此地。祭宫人息驳杂,阳气冲撞,于封魄匕镇压不利。玄冰秘库的至阴至寒环境,辅以我‘寒蜃’之墨玉玄冰气加固,再设下‘沉眠阵’,或可再延缓其复苏半日一日,为后续争取时间。此为缓兵之计。”
“其二,须立刻带我等前往长杨宫,勘察那‘枯心孽’之正源!”他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此孽由‘匣’生,根源在其内!铜匣中物,绝非寻常邪晦!其爆发在即,必须探明根脚!唯有洞悉其质,方有斩根之机!或可借此线索,追索那幕后操弄‘荧惑守心’、‘太一之眼’天灾人祸的真相!”
他猛地转向躺在李恪臂弯中的赢稷,目光锐利如电。“而此事,离不开这位公子稷!他怀中的东西……以及他曾接触那铜匣核心秘力冲击的经历……很可能是打开那源头秘密的关键钥匙!”
蒙骜和李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了然。对方果然目标明确,指向了铜匣和赢稷!但对方所说合情合理,长杨宫才是真正的火药桶!商君遗骸所化的枯孽只是引线!
“此事重大……容我禀明君上……”蒙骜沉吟道。王命终究是王命。
“赢驷?”云中君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却扫过魔骸那滴凝固的泪血和赢稷紧皱的眉心,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蒙卫尉真觉得……此刻的王上,他的敕令……还完全是他自己的意志吗?张相之邀,我之入城……难道仅仅是巧合?”
此话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蒙骜心头!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联想到之前的种种诡异——王上突然下命金乌卫强行移棺的强硬与不合常理……难道……?
未等他深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留守长杨宫的墨家弟子!他神色极度慌张,冲到被撞坏的殿门前,隔着破碎的琉璃向李恪嘶声喊道:“矩子!矩子不好了!长杨宫……长杨宫铜匣……刚才……刚才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绿光!整个禁室的地砖、墙壁都在……都在快速‘石化’!压制阵纹正在被侵蚀消融!快!快撑不住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整个章台宫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让所有人灵魂深处都感到烦躁恶心的震颤!如同沉睡的巨兽在噩梦中不安地翻身!
李恪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最坏的情况,还是来了!
云中君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幽深,他看向赢稷,又看向远方的震颤源头。“看来,我们连‘缓兵之计’的时间……都没有了。”他转向蒙骜,声音再无半分随意:“蒙卫尉!即刻带路!前往长杨宫!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还有——”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棺椁之上,那滴浑浊的泪血在他视线中显得格外沉重,“移这‘枯孽’入玄冰库,立刻执行。蒙卫尉,此刻此地,你需当机立断!”
蒙骜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被阴阳家暂时封住的那团阴煞寒气似乎又在悸动。看着怀中仍未苏醒的赢稷,听着远处传来的不详震动,再看看眼前这具曾经代表着秦国无上荣光、如今却成为噩梦源头的尸骸……他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痛苦,最终化作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黑甲卫听令!”蒙骜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守护祭宫!任何人……包括君上谕令所派之人!在我回来之前,胆敢擅动此棺椁者——格杀勿论!!”
“喏!”幸存的四名金乌卫齐声暴喝,杀气瞬间锁定那些面无人色的黑甲禁军!
蒙骜不再犹豫,强提一口气,指向长杨宫方向,对云中君沉声道:“仙师请随我来!”又看向李恪,“矩子!护好公子稷!跟上!”
李恪立刻抱起赢稷,与那被称为“素女”的白衣女子一同紧随。阴阳家另外两人则迅速走向棺椁,黑袍捧玉葫芦的“寒蜃”开始低声念咒,葫芦口对准枯孽,一股股带着森然寒气的青黑气流缓缓缠绕其上;矮小随从“蜃”则开始用赤足丈量地面,从腰间取出一支不知名生物的骨笛,准备布置“沉眠阵”……
章台宫东侧偏殿血腥未散的祭宫里,只剩下金乌卫冰冷的杀意、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骸骨,以及那枚深深刺入、暂时隔绝着风暴核心的灰石匕首。
长杨宫的丧钟,已经敲响。而真正的风暴,正席卷向那个藏着最终秘密的核心禁地!赢稷在无意识的昏迷中,被卷向了他命运最初深渊的核心,那把开启一切的钥匙,正沉睡在他怀中,也纠缠于他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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