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被那缕阳光冲淡了,王秀兰枯槁的手被苏成和林晚晴的手紧紧包裹着,温暖而小心。她浑浊的目光如同蒙尘的珠子,艰难地转动,将儿子、儿媳、孙女的脸一一刻入眼底,当视线最终落回苏成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无法言说的疲惫,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悲欣,她嘴唇又动了动,这一次,声音虽依旧细弱,却清晰了许多:“…苦…了…你们…”
林晚晴的眼泪瞬间决堤,摇着头,哽咽道:“妈,不苦,只要您好好的……”
朵朵被吴姐放下来,小人儿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大眼睛里盛满了奶奶刚醒来的新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王秀兰搭在被子外、贴着那枚卷边旧创可贴的手指,那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微弱地传递过去。
王秀兰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目光缓缓转向孙女,嘴角努力地向上牵动,露出一个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喉咙里发出模糊却充满慈爱的气音:“…朵朵…乖…”
“奶奶!”朵朵脆生生地应着,小脸上的怯意被欢喜冲散,她献宝似的举起自己贴着崭新草莓创可贴的小手,“朵朵有魔法贴贴!痛痛飞飞!奶奶也贴贴!” 孩子的世界如此简单,她以为奶奶的醒来,就是她“魔法贴贴”的功劳。
这童稚的话语和举动,像一束最纯净的光,瞬间驱散了病房里沉重的阴霾,王秀兰的笑容深了些许,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了抬,似乎想去摸摸孙女的小脸,但终究力气不济,苏成会意,连忙将朵朵抱起来,让她的小脸贴近奶奶。
朵朵懂事地用小脸蛋蹭了蹭奶奶瘦削的脸颊,像只温顺的小猫,王秀兰满足地闭上眼,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的沟壑滑落,没入鬓角灰白的发丝里,这一刻的宁静与圆满,是她半生飘零、饱受病痛折磨后,最奢侈的馈赠。
赵峰带着几位专家再次进来复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振奋,详细检查后,赵峰看着最新的监护数据,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老太太的生命体征正在稳步回升!虽然基础还很脆弱,但自主呼吸功能恢复良好,可以逐步降低呼吸机支持力度了!更关键的是,脑部水肿明显消退,意识状态比我们预想的要清醒得多!这简直是…无法用现有医学理论解释的恢复速度!”
肿瘤科主任补充道:“肿瘤标记物还在稳步下降!虽然离正常值还差很远,但下降趋势非常明确!这绝对和之前那场…特殊的能量冲击有关!它似乎强行打断了癌细胞疯狂增殖的进程,让老太太的身体获得了一个极其宝贵的喘息窗口期!我们现在必须抓住这个机会,用最温和但最有效的方式,巩固这个成果!”
“您的建议是?”苏成沉声问,目光锐利。
“营养支持必须跟上!老太太现在极度虚弱,需要最高效的能量补充和免疫增强,常规的肠外营养不够,需要尽快恢复部分肠内营养,哪怕只是少量流食。同时,结合最新的免疫调节方案,刺激她自身残余的免疫系统,配合那种神秘能量的后续效应,双管齐下!”肿瘤科主任思路清晰。
“好!所有需要的特殊营养制剂、免疫药物,无论多贵,无论来自世界哪个角落,立刻采购!空运过来!”苏成毫不犹豫,立刻对守在外围的吴姐示意。吴姐无声点头,转身通过加密通讯器联系“影子”后勤组,全球采购网络瞬间激活。
“另外,”赵峰看着苏秀兰,语气温和而郑重,“老太太需要绝对的静养,避免一切情绪激动,现在她的精神还很疲惫,清醒时间会有限,需要家人陪伴,但环境要安静,好消息可以慢慢告诉她,但那些…不好的事情,”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苏成,“暂时就不要提了。”
苏成重重点头:“我明白,赵主任,辛苦你们了。”他深知母亲此刻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接下来的日子,枫林苑的重心彻底转移到了医院,特护病房被布置得如同一个温暖的家,严格控制着访客,只有最亲近的几人和必要的医疗团队能进入,王秀兰大部分时间在昏睡,但清醒的时间在缓慢增加。每次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儿子、儿媳,或是被抱到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朵朵,她浑浊的眼底便会漾开满足的微光。
朵朵成了奶奶最好的“康复师”,她会在吴姐的帮助下,笨拙地用棉签沾了温水,轻轻帮奶奶润嘴唇;会趴在床边,给奶奶念图画书,奶声奶气地描述着画上的蝴蝶风筝;会用彩色蜡笔在纸上涂抹,画上奶奶、爸爸、妈妈和自己,每个人的手上都画着一个大大的粉色草莓,然后郑重其事地“贴”在奶奶的床头柜上——“奶奶,朵朵的魔法贴贴保护你!”
每当这时,王秀兰便会极其努力地牵动嘴角,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去触碰孙女画中那充满童趣的“草莓”。朵朵便把自己的小手塞进奶奶掌心,让她感受自己手背上真实的草莓创可贴,那一新一旧、一大一小两代人的“草莓”印记,在无声中传递着生命的韧性和亲情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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