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短促而充满惊骇的尖叫从幽深的井底骤然爆发,带着金属摩擦井壁的刺耳噪音,瞬间撕裂了正午灼热的死寂!阿依努尔的身体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猛地拽离井壁,向下急坠!
“阿依努尔!” 陈朝阳的惊呼变调,脸色瞬间煞白,双手本能地死死抓住绳索,身体被带得一个趔趄,险些栽下井口!绳索在井沿的硬石上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火星四溅!
下坠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绳索猛地绷紧,阿依努尔悬在了半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低头看向脚下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刚才那下坠的力量……冰冷,沉重,带着金属锈蚀的滞涩感……不是塌方,更像是……那锈蚀的保险柜本身松动了?还是……井底有什么东西被她惊动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但更强烈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父亲的冤魂,母亲的遗愿,就在下面!她咬紧牙关,借着绳索的拉力,双脚重新蹬住粗糙的井壁,稳住身形。她不再犹豫,一手死死抓住冰冷的保险柜门边缘,另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小小的铜钥匙,狠狠插进锁孔!
锁孔被厚厚的红泥和铁锈堵塞,钥匙转动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艰涩无比,仿佛在拧动一具生锈的骸骨关节。每一次用力,都牵动着井壁上簌簌落下的尘土和碎石。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锁芯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解脱。
阿依努尔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抠进柜门锈蚀的边缘,猛地向外一扯!
“嘎吱——砰!”
沉重的、锈蚀了大半的金属柜门,带着粘稠的阻力,被她硬生生拉开!一股积压了二十年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陈腐气息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那气息里混杂着纸张霉烂、铁锈氧化、潮湿泥土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早已干涸的血腥气!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柜内空间不大,被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她颤抖着手,拂去表面的污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厚厚的、用粗糙牛皮纸包裹的册子。纸页早已泛黄卷曲,边缘布满虫蛀的痕迹。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册子入手异常沉重,仿佛里面压着整个合作社沉甸甸的往事。牛皮纸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几道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形状像凝固的泪滴,又像飞溅的血点。
她翻开第一页。纸张发出脆弱的呻吟。上面是密密麻麻、用蓝黑色墨水书写的工整数字和简略的备注,字迹因潮湿而有些晕染模糊。这是账本!记录着合作社棉田每一笔收支的原始账本!
她的指尖因激动而冰冷,急速地翻动着发脆的纸页。突然,在翻到中间某页时,一张夹在其中的硬质纸片滑落出来,打着旋儿,飘向黑暗的井底。
阿依努尔眼疾手快,一把捞住!
借着井口透下的、微弱而摇曳的光线,她看清了那张纸片——那是一张早已泛黄褪色的老式合影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美丽的哈萨克女子,穿着繁复精致的传统嫁衣,头戴缀满银饰和羽毛的“沙吾克烈”帽,笑容明媚如戈壁滩上最绚丽的朝霞。那是她的母亲!年轻时的母亲!阿依努尔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幸福、如此充满希望的笑容。然而,这明媚的笑容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却像一道冰冷的阴影,瞬间冻结了她浑身的血液!
那男人穿着当时颇为时髦的西装,梳着油亮的分头,脸上挂着看似温和、眼底却透着精明与疏离的笑意。他的右手,正随意地搭在身旁一捆堆放的棉秆上。最刺眼的是——他那只搭在棉秆上的手,指间,赫然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棉秆!跳跃的火苗在泛黄的照片上凝固成一个狞恶的小点,一缕青烟从他指间袅袅升起,扭曲着,仿佛一条阴冷的毒蛇!
照片的背景,正是这片棉田!远处依稀可见合作社那排熟悉的平房轮廓!
照片背面,一行同样用蓝黑墨水写就的小字,力透纸背,带着无尽的悲愤和绝望的控诉:
“周天佑,魔鬼!火是他放的!账本为证!——努尔巴合提绝笔”
努尔巴合提!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轰隆!”
阿依努尔的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二十年前的冲天烈焰,父亲在火场中挣扎的嘶吼,母亲抱着幼小的她哭到昏厥的悲鸣,老玉素甫那句“红泥……血浸过的颜色”……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张泛黄的照片、这行绝望的遗言、这口枯井下尘封的账本,狠狠地、残酷地拼凑在了一起!那个在照片上微笑着点燃棉秆的港商周天佑……就是如今叱咤风云、即将染指合作社最后遗产的周氏集团的创始人!
冰冷的恨意如同井底的寒气,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照片上那个男人的影像,连同那点狞恶的火苗,一起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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