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地点选在港口区废弃的滨海酒店，褪色的水晶灯在阴雨中泛着青灰，大理石地面积着薄尘，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悦踩着细高跟走进大厅时，目光先扫过墙角生锈的消防栓——这里通风管道狭窄，不利于大型武器运输，倒是适合安插监听设备。
她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那是陆寒今早塞进她手心的微型信号干扰器。
"苏小姐。"
沙哑的男声从长桌主位传来。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摘下乌鸦面具，露出刀刻般的冷硬轮廓，左眼下方有道暗红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他推过一份牛皮纸袋，封面上印着"影首科技专利清单"："我们用这些核心技术，换联盟撤回对影首成员的通缉令。"
苏悦指尖搭在纸袋上，没有翻开。
窗外的雨声突然清晰起来，她想起仓库里那本"意识重塑"的实验记录，想起十四岁体检时医生说的"记忆缺失"。"你们拿我的童年做交易，"她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桌面，"还敢来谈条件？"
长桌另一侧，行业大佬G推了推金丝眼镜。
他今早刚在股市吃了苏悦的亏，此刻喉结动了动："苏小姐，影首掌握的新能源储能技术能让联盟市值翻三倍。
战争拖下去对谁都不好。"他抽出钢笔，在协议草案边缘画了个圈，"接受谈判，是止损。"
苏悦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指节泛着淡淡的白——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三秒后，她抬眼看向G："G先生，劳驾起草一份并购协议。"她的声音突然甜得像含了颗软糖，"条款要包括影首所有知识产权、人员编制，以及...海外资产归属。"
G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盯着苏悦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7号地块追蝴蝶的小丫头——那时她总爱揪着他问"为什么云朵是白的"，现在这双眼睛里，分明盛着整个棋盘。
"寒哥。"苏悦侧头看向陆寒。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黑色西装裹着紧绷的肩线，目光正扫过酒店外的雨幕。
听到她的声音，他转身时指尖轻轻敲了敲耳麦——那是安保团队的频道。
"外围有三组可疑人员，"陆寒走到苏悦身侧，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两组在酒店后巷，一组藏在对面烂尾楼。"他的声音很低，只有苏悦能听见，"可能带了热武器。"
苏悦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仓库里那箱实验资料最后一页的批注："必要时启动'清道夫'计划"。
指尖悄悄勾住陆寒西装内袋——那里装着他的配枪。
"苏小姐？"乌鸦面具男的声音突然拔高，"我们的诚意只到中午十二点。"
"那就现在谈。"苏悦坐直身子，从手包里取出平板电脑推过去，"这是并购协议模板，贵方可以逐条看。"她的指甲在"资产审计"条款上点了点，"对了，联盟财务专家已经开始追踪贵方资金流向。"
坐在末座的财务专家推了推黑框眼镜，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击。
他面前的屏幕跳动着无数绿色数字，突然定格在一行红色标注："苏小姐，影首名下十八家空壳公司正在向开曼群岛转账，总金额超过五亿。"
苏悦的手指重重按在桌面。"冻结所有关联账户。"她的声音像淬了冰，"同时向国际金融监管组织提交举报材料，就说影首涉嫌资助恐怖实验。"
乌鸦面具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要拍桌，酒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三个戴头套的雇佣兵端着枪冲进来，其中一人的枪口正对着苏悦！
陆寒的动作比枪声还快。
他拽着苏悦的手腕旋身，后背重重撞在墙面上，同时抬脚踢飞最近的椅子。
椅子砸中雇佣兵手腕的瞬间，他已经从内袋拔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为首者的太阳穴："放下武器。"
雇佣兵头目额头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
他盯着陆寒泛红的眼尾——那是当年在缅北丛林中，为救苏悦被毒贩划伤的旧伤。"你...你不是该在..."
"该在坟墓里？"陆寒扣动保险的声音清脆刺耳，"托你们的福，我多活了三年。"
谈判厅突然安静下来。
乌鸦面具男盯着被制住的雇佣兵，喉结滚动着后退两步。
苏悦整理好被扯乱的衣领，从手包最内层抽出一张照片——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男人抱着穿公主裙的小丫头站在7号地块，背景是苏家老宅的朱红大门。
"苏伯年。"苏悦念出照片背面的钢笔字，"苏家长子，二十年前失踪。"她抬眼看向乌鸦面具男，"我爸的旧账本里，记着你走前借的三千块买糖钱。"
男人的脸瞬间惨白。
他颤抖着摘下西装，露出心口处暗红的月牙形胎记——和苏父书房老照片里那个骑竹马的少年，一模一样。"当年影首抓了我妈..."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们给我洗脑，说苏家不要我了...可我记得7号地块的合欢树，记得小悦悦拽着我衣角要..."
"够了。"苏悦将照片轻轻按在他手背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男人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血味。
他从内侧口袋摸出个银色装置，拇指按在红色按钮上："来不及了。
他们在我脑子里埋了炸弹，只要我说出一个字..."
"砰！"
玻璃爆裂声从窗外炸开。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雨幕中，道熟悉的身影正踩着碎玻璃走向大厅。
藏青西装浸透雨水，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那是苏悦最信任的保镖阿强。
三个月前，他为替她挡枪，被推进了燃烧的轿车。
此刻他的眼神，像淬过液氮的刀刃。
苏悦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望着阿强一步步走近，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面溅起小而冷的水花。
陆寒的枪仍指着雇佣兵头目，但余光始终锁着那道身影。
谈判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阿强的手搭在门把手上。
金属转动的轻响里，苏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想起仓库里那本"意识重塑"的实验记录，想起阿强最后一次护在她身前时说的"小姐别怕"——此刻他眼底的冷，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温度。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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