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殿。
香炉里，上好的海南沉香正升腾着袅袅青烟，味道清雅，却驱不散大殿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
汉献帝刘协，端坐于御座之上。他面前的御案上，摆着两份早已拟好的诏书，墨迹未干，字字千钧。
一份，是发往荆州襄阳，给左将军、领荆州牧刘备的。
另一份，是发往西凉，给征西将军马腾的。
这两份诏书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不下三遍。言辞恳切，引经据典，以煌煌天子之威，号召两位汉室忠臣，与朝廷王师一道，共讨国贼曹操。
道理，都对。
可刘协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他抬起眼，偷偷瞥了一眼垂手立于殿下的林凡。那个比他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如今已是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是这个帝国实际的掌控者。他的一言一行，决定着天下万民的生死，也决定着他这个皇帝的喜怒哀乐。
说不怕，是假的。
但要说恨，却又谈不上。
是林凡，将他从董卓的魔爪中解救出来，还都长安；是林凡，扫平了袁绍、公孙瓒、孙策这些割据一方的乱臣贼子，让大汉的疆土重归一统；也是林凡，推行新政，发展格物，让长安城外的百姓，真的能吃饱饭，脸上有了笑容。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他甚至觉得，如果大汉朝，真的能在林凡手中，重现光武盛世，那他这个皇帝，当得……也算值了。
“陛下，”林凡仿佛看穿了刘协的心思，微微躬身，声音平静地说道，“曹操盘踞中原，不听朝令，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刘备乃汉室宗亲，当知大义；马腾世受皇恩，亦是忠良。今朝廷下诏，令其共讨国贼，此乃顺天应人之举。若其奉诏，则天下可早日一统；若其不从，则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届时，王师再伐之，则天下人，再无话可说。”
刘协默然。
他知道，林凡说得对。这道诏书，是阳谋，也是试探。
他拿起御案上的玉玺，在那两份早已写好他名字的诏书上，重重地盖了下去。
“准奏。”他轻声说道。
“陛下圣明。”林凡再次躬身。
……
荆州，襄阳。
刘备的府邸，如今已是荆州牧的官署。
当长安来的天使，高声宣读完那份措辞严厉却又饱含期许的诏书后，整个议事厅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关羽丹凤眼微眯，手抚长髯，不发一言。
张飞豹头环眼，一脸的憋屈，嘴里嘟嘟囔囔，想骂又不敢骂。
赵云白袍银甲，立于一旁，神色平静，只是眉头微蹙。
而堂下，以伊籍、马良为首的荆襄名士，亦是神色各异，心思百转。
“这林凡小儿，好毒的心思！”半晌，刘备才缓缓开口，他将那份诏书轻轻放在案上，脸上那招牌式的仁德笑容，此刻也显得有些僵硬，“他这是……要把我刘备，架在火上烤啊！”
是啊，架在火上烤。
奉诏？出兵去跟曹操死磕？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就算打得过，也是两败俱伤，最后还不是让他林凡坐收渔翁之利？他刘备刚刚接手荆州，根基未稳，人心未附，哪有资本去打这种消耗战？
不奉诏？那他刘备“兴复汉室”的旗号，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连天子的诏书都不听，还谈什么匡扶汉室？届时，林凡再以“讨伐不臣”的名义打过来，自己就连最后一点大义名分都没了。
“大哥，怕他个鸟！”张飞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吼道，“那皇帝小儿，就是林凡手里的傀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凭什么听他的？要打，俺老张第一个上，先去把那传旨的鸟天使给宰了！”
“三弟，休得胡言！”刘备呵斥道。
他看向一旁的伊籍和马良：“机伯，季常，二位先生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伊籍沉吟片-刻，出列道：“主公，诏书，不可不尊，但亦不可尽尊。我等可上表朝廷，言明荆州初定，兵甲不足，粮草不济，无力北伐。然，为主公分忧，愿出兵袭扰曹操南线，以为牵制。如此，既给了朝廷颜面，又可避免与曹操主力决战，实乃两全之策。”
马良亦是点头附和：“机伯先生所言极是。我等只需做出姿态，让天下人看到我等尊奉朝廷之心即可。至于那林凡……他若真要一统天下，下一个目标，未必是我等，而是那横亘于中原的曹操。我等，只需静观其变。”
刘备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他知道，也只能如此了。
……
中原，许昌。
曹操的丞相府内，气氛比襄阳还要凝重百倍。
当探马将林凡朝廷下诏，联合刘备、马腾共讨自己的消息传来时，堂下的一众文武，皆是面露忧色。
“主公，林凡此计甚毒！若刘备、马腾当真奉诏，则我军将陷入三面受敌之绝境，危矣！”夏侯惇急声道。
郭嘉，那个素来放荡不羁的鬼才谋士，此刻却轻摇着酒葫芦，嘿嘿一笑：“将军多虑了。依嘉看来，此诏，于我等而言，非但不是危局，反而是……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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