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断断续续下了数日,终于在天子还宫的喜庆氛围中渐渐停歇。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为这座饱经战火与苦难的古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也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与生机。然而,深宫内苑那高耸的宫墙,却仿佛能隔绝一切暖阳,依旧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与压抑。
甄宓端坐于前往未央宫的马车之内,心中思绪万千。她身上穿着一件新制的藕荷色宫装,外罩一件绣着精美缠枝莲纹的月白色披风,发髻高耸,点缀着几支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簪,更显得她容颜清丽,气质端庄,隐隐已有几分未来女主人的风范。
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却并非如外表那般平静。太后的突然召见,让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她深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仅仅是林凡的未婚妻,更是整个冀州势力的女主人。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外界过度解读,甚至可能影响到林凡在朝堂之上的微妙处境。这位深居后宫的太后,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召见自己,究竟是善意的示好,还是……另有所图?
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下,早有数名内侍与宫女在此等候。甄宓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步下马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从容而镇定。她知道,从踏入这道宫门开始,她便进入了一个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全新战场。
未央宫,这座曾经见证了大汉王朝鼎盛与辉煌的宫殿,如今却显得有些萧索与破败。宫墙之上,依稀可见刀劈斧凿的痕迹;庭院之中,杂草丛生,落叶满地;往来的宫人,也大多面带菜色,神情惶恐,早已不复昔日皇宫的威严与气派。
甄宓随着引路的内侍,穿过一道道幽深的宫门,走过一条条寂静的回廊,心中的那份不安,也愈发浓重。她能感受到,在这看似平静的宫闱深处,隐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以及无数不为人知的阴谋与算计。
终于,在一处名为“长乐殿”的偏殿之前,内侍停下了脚步,恭声道:“甄夫人,太后娘娘已在殿内等候,请。”
甄宓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款步走入殿中。
长乐殿内,布置得倒也还算雅致,只是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与药草混合的气味。一位身着深紫色凤袍,头戴凤冠,面容虽然保养得宜,但眼角眉梢却难掩岁月风霜与忧愁之色的中年妇人,正端坐于上首的凤座之上。她便是当今大汉的太后,一位在董卓之乱后,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手腕,勉强在后宫之中维系着一丝皇室尊严的女人。
“臣妾甄宓,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甄宓敛衽下拜,声音清脆悦耳,举止端庄得体,不卑不亢。
太后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甄宓身上细细打量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之色。她缓缓抬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甄夫人平身,赐座。”
“谢太后娘娘。”甄宓再次行礼,这才在宫女搬来的锦墩之上,侧身坐下。
“哀家久闻甄夫人才貌双全,贤淑端庄,乃林将军的贤内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太后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甄宓微微垂首,谦逊道:“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一寻常女子,能得将军错爱,已是三生有幸,岂敢妄称贤德。”
太后淡淡一笑,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话锋一转,道:“林将军此番兴仁义之师,不避艰险,远征关中,诛灭国贼,迎奉圣驾还都,实乃匡扶汉室,再造社稷之不世奇功。哀家与陛下,皆感念于心。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幽深,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试探的意味:“如今关中初定,朝堂之上,亦是百废待兴。林将军虽手握重兵,威震天下,然则,这朝堂之事,终究与战场杀伐不同。哀家听闻,近日朝中,颇有一些关于林将军……不好的传言,说他名为勤王,实则……欲效仿董卓,行那权臣之事。不知甄夫人,对此有何看法?”
甄宓闻言,心中猛地一凛!她知道,太后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实则暗藏机锋,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
她抬起头,迎上太后那探究的目光,神色平静,声音却异常坚定:“回太后娘娘,臣妾夫君林凡,起于微末,心怀天下。他所行之事,皆以匡扶汉室,解救万民为念。昔日讨伐黄巾,平定冀州,皆是为保一方安宁。此番西征关中,更是为救陛下于水火,何来效仿董卓之说?至于那些所谓的‘传言’,不过是些许宵小之辈,因嫉妒夫君之功绩,或惧怕夫君之威名,而暗中散布的无稽之谈罢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相信太后娘娘与陛下圣明,定能洞察秋毫,不为谗言所惑。”
她的这番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既表明了林凡的忠心与清白,也暗中点出,那些传言背后,必有小人作祟。
太后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本以为,甄宓不过是一介女流,面对自己这般试探,定会慌乱失措,或极力辩解。却没想到,她竟能如此从容镇定,应对得体,言辞之间,既有维护夫君之意,又不失对皇室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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